通话应该是结束了,但红短袖仍然保持着通话的姿势,撅着嘴巴,问候了对方家人十几遍。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
红短袖继续唱了几句,电话又响了。
这次,红短袖直接穿上了外套,像一根大香蕉一样,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垂头丧气地下了天桥。
能扮演歌星的时候,也就那么几年,过了,就得扮演有点用的东西,比如水果。
小伙子刚才也听到红短袖对自己的吼叫,他可能经常听到类似的……建议。
这些建议,有些是出于愤怒,有些是出于关心。
情绪的迸发角度有很多,而他只有一颗心,怎么接都是千疮百孔,索性戴上墨镜。
红短袖走了,小伙子收了收心,开始轻轻哼唱。
“会员要便宜的,四十九块五的。
伏特加要便宜的,微苦的。
丝袜要便宜的,带字母的。
剧本杀要便宜的,江户幕府的。
奔向最便宜的,最露骨的。
生活不在当下,其实回忆为主的。”
小伙子唱得一般,吉他的伴奏也可有可无,确实没有必要用两只手。但能听出来,都是原创的,而且每首歌都只唱几句,很短,也不知道是故意唱的半段,还是压根就没写完。把老周听得也莫名其妙的。这个风格出来卖艺,是挺招骂的。
但为了能在下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也能遇到给自己唱歌的人,老周还是给小伙子打赏了十块钱。本来还想给更多的,但他确实不值更多的钱了。
小伙子听到了到账音,礼节性地点头致谢,甚至这个点头,都不是朝向老周的方向的。
周围的观众给小伙子带来了收入,但他无法对某一位观众表达更多的感谢。
“只唱自己的歌”这几个字,不但限定了他的浅吟低唱,也已经限定了他的举手投足。
他不能因为没有打赏就不唱了,那样会让他失去人气而越发没有收入。
他也不能因为有人打赏的多,就越发感谢,或者越发表演。
因为这种讨好式的感谢,会不断拉低他的独立屏障,让外面那些与民谣无关东西,开始星星点点地投射到内心,久而久之,也许有一天,他就会真的为红短袖唱上一曲蓝莲花,毕竟是首不掉价的歌,但他唱得可能还没有红短袖有感觉。
这样一来,他可能就不再是他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发现。
但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有一个下午,有个小伙子,在宿舍里写下了那张字条,“只唱自己的歌”。
他也会想起,那时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写。
他也会希望,他没有想起。
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方式,手艺人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