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三十九年春,景州
少年沐春风拂叶柳,银鞍白马踏着碎白梨花。长街行人熙熙,烟火飘漫十里;窄巷百姓攘攘,喧呵充盈青檐。
远山抹了淡云,青漫漫处是白茫茫,雪色梨花飞残蕊,卷成了连山的桃花红。
黎江楚跟着萧也韫离开学府在外游历。他们没有往东去京城,而是选择翻过紫庐山,跨过泊州,到了西北边的景州。
他们所在的城,叫罗谢城。因为这城里多的是花街巷柳,烛火风月,还有那漫山的桃梨盛放,与河堤长延的半开不开的芳菲。因为其地势与地理位置的问题,每到二月,直至五月,繁花开盛,是这城最美的时刻。
萧也韫跟江楚跨在马鞍上,悠悠行在这大街上。
萧也韫偏头看了眼平静的江楚,“过完年回学府时,远山的梨花与桃还没开,如今一晃都快三月天了。之前一直听说这罗谢城是座花城,今日终于赶上了正好的时候得见一面。”
“(慨叹)这等景色,当真是难见。也韫,我有时候真想住在山上,种这么片桃花梨花,自己建个竹屋,再置上笔墨纸砚与一张素琴。然后,做个山林野鹤。”
萧也韫温着嘴角,闭上了眼好好想了想江楚嘴里的桃源竹枝,仿佛嗅到了梨花桃花香,听到了琴鹤长鸣。
“那黎少将军,等你以后建好了,介不介意我去蹭一间屋子讨一杯山酒啊?”
“(笑)萧世子开口,黎某怎敢拒绝。”
萧也韫摇摇头,笑道:“江楚,我答应你。等你我五六十的时候,我陪你一起,找座山种桃种梨,建个竹屋。”
“萧世子可得说话算数,不许违约。”江楚勾着嘴角,偏过头来认真盯着他。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很怕别人向他承诺。就像是提着篮子,满载瓜果而归,到家却发现竹篮子底是烂的。
萧也韫望着他的眼,看见了丝哀伤。他想曾经一定有个姑娘对江楚许下过,最后却蓦然而去。
尽管他总认为,那姑娘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由,他们的缘分一定不止与此,但他还是会心疼眼前这个少年。
所以他会温着眉眼柔着话语,认真告诉他,“一定。”
江楚回了他个笑容,垂了眸子,开始闷声不再作响,任凭自己在马背上晃荡。
街头,是条横河,两侧却是这罗谢城里两座最大的春楼。敲前是座三丈宽拱起的木桥,两侧的栏杆垂着花灯,夜晚能照亮在河堤下耍水的孩童与桥底的行船。
这桥很长,夹在两座春楼间,莺莺燕燕与纸醉金迷,都随着女人身上的胭脂味飘了满鼻。红粉绸缎系在楼外栏杆,映在河水中,反倒衬了几株睡莲。
萧也韫见江楚沉默了半晌,开口去唤他,“江楚——”
江楚听他声突然一顿,偏头瞅去才发现萧也韫的马鞍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精致的香囊。而萧也渊正愣着双眼把脑袋拧过来对了江楚一眼,却不料又是几个香囊直直飞了下来,有些还从马背上滑落。
“公子!抬头看这里!”、“哎呀你别跟我抢!公子,这儿这儿!”、“郎君你抬抬头呀,让奴家好好看看你!”、“郎君你上来玩呀!”
萧也韫僵着脖子往上抬去,这才发现方才那还算空档楼外栏杆处,竟忽然排满了女子,挥舞着红袖与罗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