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禾城废墟染成一片锈红。
断裂的城墙如同巨兽嶙峋的脊骨,焦黑的梁木斜插在瓦砾堆中,偶尔有火星从废墟深处爆开,像垂死者最后的喘息。
十万幸存者密密麻麻挤在刑场周围。
他们衣衫褴褛,许多人脸上还结着干涸的血痂,眼中却燃烧着同一种火焰——那是仇恨淬炼出的毒,比火焰更灼人。
刑台由三具妖兽尸骸垒成。
最顶端的白骨架上,李蔑被铁链绞成跪姿,玄铁枷锁深深勒进他的皮肉。
他右脸残留着受伤的痕迹:皮肤龟裂如焦土,裂缝中隐隐透出岩浆般的红光。
“杀了他!剐了他!”
人群的怒吼声浪中,一个老妇突然冲出,将腐烂的菜叶砸向刑台:“我孙女才七岁……被妖兽啃得只剩半颗头!你这畜生!”
菜叶黏在李蔑额角,腥臭汁液顺着他的鼻梁滑落。
他忽然咧嘴一笑,舌尖舔过唇边的污渍:“老太婆,多大点事啊,你孙女死就死吧,一个蝼蚁而已,和本少爷较什么真。”
“轰!”
人群彻底暴怒。
石块、断剑、甚至燃烧的木桩雨点般砸向刑台。
李剑南的副官率兵死死抵住警戒线,盾牌被砸得砰砰作响。
李剑南站在刑台东侧的高台上。
他未穿铠甲,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战袍——那是他二十年前初任城主时的衣裳,袖口还绣着妻子生前缝的平安符。
“诸位!”他抬手虚按,玄力灌注声浪,硬生生压下沸腾的怨气,“李某教子无方,致禾城遭此大难。今日——”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指甲掐入掌心:“今日,必给禾城死去的亡灵一个交代!”
话音未落,台下突然传来苍老的嘶吼:“谁敢动我孙子!”
李晖拄着蟠龙杖踉跄冲上刑台。
他华贵的锦袍沾满泥污,浑浊的瞳孔死死盯着李剑南:“你要杀蔑儿,就先从老夫尸体上踏过去!”
空气骤然凝固。
李剑南闭了闭眼。
记忆中闪过某个雪夜:七岁的李蔑蜷在他怀里,小脸烧得通红,却还攥着他的手指呢喃“爹爹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