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神仙。
不知是不是妖怪。
怕是都要被他记很多年了。
手上传来娘亲的拉扯,孩童默不作声的加快了脚步,跟随着娘亲,走入了前边的小庙。
这是寒酥的祭神传统。
瘟疫也难以阻挡。
要说这传统有多长,又哪里有多长?
禾原被大妖盘踞至今也就十几年时间。
但可莫要小看这十几年啊,即使已经壮年的人,这十几年也已经是有记忆以来的大半辈子了,对于年少的人而言,更是自小便如此。
自小如此,与亘古如此,也没多少区别。
或许哪天禾原的妖魔被除掉了,还是会有人遵循着传统,来此祭拜神灵。每年大年初一、六月初六,这连绵成线的雪庙还是会香火如云,运气好些可能会一直传下去,传到千百年之后去。
只不知后人又是如何作想了。
……
一只燕子在云层中极速穿梭,时而冲进云层,搏击雨雾,时而从云层中穿下,在布满风雪的天地间翱翔,自由而强韧。
大地一片雪茫茫,平整辽阔无边。
这个时节,不该有燕子的。
这方世界似乎有双眼睛,注视着燕子,燕子亦在以自己的眼睛注视着这方世界。
扑扇翅膀,冲进云层。
一个掉头,又如箭般直冲而下。
寒风冰雪皆在身边。
直到飞到雪原边缘。
那里有一名道人,盘坐雪地上,风雪已落了满身。
“刷!”
燕子撞进道人身上,消失不见。
寒风不止,呜咽不停。
雪真的比鹅毛还大。
道人睁开了眼睛,也站起身来,随即杵着竹杖,二话不说,便一路向北,往雪原中心而去。
走出十里,大雪没到膝盖。
走出二十里,大雪没到大腿。
走出三十里,踏雪已无痕。
世界逐渐变得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与地的交界,亦不知自己走在雪地还是云端。
依旧一边走,一边看。
听说此地的妖魔乃是方圆百里水泽之灵,因鲜血尸骨、怨气阴魂成了妖魔,后来又将禾原化作雪原,本以为此地该是一片死寂之地,却没想到此地虽然一年飘雪,四季如冬,可在这雪地之中,亦有生灵存活。
好比地上细小的脚印。
好比天空路过的飞鸟。
忽然道人停下了脚步,望向前边。
只见前方大雪飘飞,原先成排的杨树早已枯死,只剩干枯的枝丫,指引着原先官道的方向,而在这一排枯树前边,正有几只白鹤正歇息。
或是单脚而立,舒展身姿,或是回头梳理羽毛,或是高仰起头,振翅欲飞,无论做什么,都像在起舞。
大雪中整个世界都是白色,那几只嬉戏起舞的白鹤全身大部分羽毛亦是白色,可那一排干枯的树干却是深色,被雪一映,好似墨迹般。而那几只白鹤的双腿与脖颈亦是黑色的,舒展翅膀之时,翅膀尖的羽毛也是黑色,天地间的墨色唯有这几点,都像是墨迹晕染开的一样,随意而灵动。
一时写意的山水画在这一刻变成了写实的。
“是不是很漂亮?”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轻轻细细,带着奶音。
宋游回头一看——
兴许是风雪声太大了,自己竟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串很小的细碎的小脚印,像是雪地中戳出的一个个小洞。
脚印的尽头是一只三花猫,也伸长脑袋,看向杨树旁那群白鹤。
宋游平静的看着它。
“喵?怎么了?”
三花猫一歪头与他对视。
“……”
宋游沉默的看着它,许久才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平静说道:“在下此来,虽是想将阁下镇压,但亦是堂堂正正而来,阁下这般对待,却不知是过于蔑视在下,还是过于自大无礼。”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