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切归于黑暗,唯有从土里钻出来的虫儿在欢快的鸣叫着。
王烈大军驻扎在望南坡上,营火照亮了这一片山坡。当所有人马都归营之后,清点人马,竟然不曾少一人一马,也没有半个受伤的,这让王烈安心了不少。
但是,他们只带了随身干粮,而马也只能就近啃食周围长出来的青草,既没有后勤,也没有援军。在这茫茫草原之上,他们能够作战的时间,仅仅只有几天而已。
而昝敏所部,白天被他突袭之后,很快北遁而去,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冉冉的篝火映照着王烈那张沧桑的脸,他坐在篝火前,沉思着下一步的动作。这时,马成走了过来,朝他说道:“王帅,早点休息吧。”
王烈转头,看了看马成,马成是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子,也是青锋门的人。这些年一直待在北境大军中,从小兵做起,到如今已经当上了裨将了。
“马成,坐。”王烈示意他坐在旁边。
马成坐了下来,看着王烈,开口道:“王帅,欲速则不达,咱们越是心急,昝敏就越不会接战,还不如好好养精蓄锐。”
王烈笑了笑:“怎么个养精蓄锐法?”
马成道:“王帅,咱们的食物不止是干粮与肉干,还有别的东西啊!”
“说来听听。”王烈感起了兴趣来。
马成舔了舔嘴唇:“春天,万物生长,草原上冬眠的动物也出来了。今天去上游堵水的龚庆,回来之后跟我说他发现了黄羊群,足足好几百头呢。”
“呵呵,你是想说,咱们可以以战养战?”王烈明白了马成的意思。
“对!还有鞑靼人跟莫古人丢下的牛马,咱们也可以赶回来,当做粮食吃掉。既然他们不想打,见面就跑,咱们就搞他们的牲畜,杀了吃肉,让他们忍饥挨饿,我就不信,这样都搞不死他们!”年轻的马成说道。
“不错不错,你能想到这些,很不错。”王烈赞许的夸了起来。
但是马成看王烈脸上并无笑意,浓眉依然紧锁,于是问道:“那王帅,我们为何不这么做呢?”
王烈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叹了口气:“草原杂胡,固然好对付,但昝敏不好对付……他是一头老狼,草原上食物充足的时候,他可以在草原上捕食猎物,吃肉嚼骨头!而当草原上没有食物时,他甚至草皮树根都可以啃……我们要的,是昝敏的命,那些杂胡,杀多少都没用。”
马成原本有些兴奋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
“草原杂胡是杀不完的……只要昝敏活着,他随时可以拉起一支人马,继续扰乱边境。而这个昝敏,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杂胡的生命,所以你说的以战养战之法,虽然能让我们在草原上多待一阵,可并不是最好的法子。”王烈解释道。
“那最好的法子是什么?”马成问道。
王烈笑了笑:“狼这种东西,对于盯上的猎物,是很有耐心的,尤其是受伤的猎物。”
“受伤的猎物?”马成疑惑了起来。
正在此时,另一个裨将龚庆走了过来,只见他背着一双手,走到王烈面前,一脸憨笑。
“你小子,背后藏着什么?”王烈看着龚庆,笑骂了一句。
“王帅你猜?”龚庆是个圆脸小伙,个头不是很高,但是相当壮实,今年二十六岁,也是青锋门的小伙子。
“还猜?老子都闻到味了!是烤肉吧!”王烈笑道。
龚庆憨厚一笑,一下从身后拿出两只烤熟的羊腿,朝马成跟王烈递了过来:“烤黄羊,吃不吃?”
“我吃羊腿,那其他兄弟们吃什么?”王烈问道。
“今天我从乌堎河上游撤离的时候,打了几十只黄羊呢,他们都有羊肉汤喝!”龚庆说道,“这个烤羊腿,是特地留给王帅你的!”
王烈接过羊腿,说道:“你小子不会把那群黄羊杀光了吧?”
“没有呢!我就杀了几十头大的,小的母的都没碰。”
“算你有良心。”王烈说了一句,直接啃了起来,这黄羊腿烤的确实不错,一吃满嘴油,挺能顶饱。
三个人围着篝火坐了下来,马成啃着羊肉问道:“王帅,您刚刚说,狼会追受伤的猎物,是什么意思?”
王烈笑了笑:“等下次交战,你就知道了。”
马成还是没想明白,龚庆却似乎明白了,直言道:“王帅您的意思是,下次交战,你假装受伤,引昝敏来攻?”
王烈啃了一口羊肉,微微颔首。
龚庆愣住了,马成道:“王帅,那样的话,风险是不是有些大?”
王烈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想要昝敏的命,他何尝不想要我的命呢?想要抓住这头老狼,必须给他足够大的诱饵,然后在这诱饵的后边,下一个最厉害的夹子,夹住他!”
两人闻言,立马就明白了。
与此同时,在望南坡北面,八十里开外的另一处山坡上,昝敏的人马驻扎于此。
昝敏今天损失了不少人,但交战时间很短,也谈不上伤筋动骨,他此刻与王烈一样,啃着一只羊腿,满嘴流油。
“大汗,王烈来势汹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一直往北撤吗?”哈谬问道。
昝敏放下啃的只剩骨头的羊腿,抹了一把嘴上的油,露出笑容来:“如果陆鸢也来了的话,本汗自然会考虑继续北撤,可来的只是区区王烈,那倒不必这般害怕。”
“大汗莫非已有良策?”哈谬问道。
昝敏拿起水囊,喝了一口冷水,说道:“还记得我说过,草原上,春天不适合打仗的话吗?”
“春天不适合打仗?”一旁的色当摇头,表示根本不知道这种事。
昝敏解释道:“春天,是动物发情的季节,比如战马,就很容易在春天发情期暴动,王烈选择这个时候出击,实在是着了下乘。”
哈谬闻言,冷冷一笑:“大汗不是在说笑吧?汉人的战马都是被阉割过的公马,如何会发情?”
昝敏哈哈大笑,指着哈谬:“丞相此言差矣,战马是阉割过的公马,本汗岂能不知?但是汉人的战马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色当问道。
昝敏道:“汉人养马之地不足,故而战马并不多,此天下皆知!而南朝虽然那么大的国土,但能拿出来的战马不过二十来万匹而已,还要分散在各处使用。这些战马里边,其中公马的确是被阉割过的,但是他们的战马里面,还有相当多的母马!”
“哦?母马?”哈谬明白了。
昝敏道:“王烈的两万骑兵里,至少有一万多匹母马,其余则是被阉割过的公马,本汗在与他们交手时特地注意过。”
“那我们怎么办呢?”色当问道。
“自然是用我们那些没阉割过的公马去引诱了!咱们可有上万匹没有阉割的公马呢,现在都因为发情不能骑。试想一下,这些公马出现在母马面前,又是在这个发情期,会如何呢?”昝敏带着一脸笑意说道。
“那么他们的战马就会失控!然后军队就会大乱!”色当道。
“不错!战马我们有的是,可他们只有那么多,到时候,他们战马失控跑了,剩下的人只能沦为我们骑兵的刀下鬼!咱们甚至能一举鲸吞掉王烈这两万兵!”昝敏信心满满道。
哈谬恍然大悟,昝敏不愧是昝敏,居然连这个都能想到……
“呵呵呵呵,两位,就等着看好戏吧!”昝敏肆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