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自然明白韦端话中的含义,哈哈笑了几声,却没有直接回答韦端的问题,而是说道:“肃肃我祖,国自豕韦,黼衣朱绂,四牡龙旂。彤弓斯征,抚宁遐荒,总齐群邦,以翼大商,迭披大彭,勋绩惟光……嗯,不知韦从曹可闻此诗否?”
韦端眼角又是一跳,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一首诗词,但是这一次就不是那三十七户了,而是一大片,甚至他韦氏也有涉及在内,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所以颇有些强硬的说道:“庞使君何必如此,须知过犹不及也!”
法不责众,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空话。
法律制定谁制定的?
又是为了维护那一个层面的利益?
如果没有了法律维护社会权利分配,最担心的应该是有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
所以当基数最大的“众”开始真正闹腾起来的时候,统治阶级往往都不会一味的镇压,而是先行分化拉拢,只有对于那些顽固派才是一棒子敲死。
“韦从曹可是觉得此事不妥?”庞统懒洋洋的说道,就像是说着茶汤浓了或是淡了一样的简单,“受田宅,予人若卖宅,不得更受。欲益买宅,不比其宅者,勿许。为吏及宦皇帝,得买舍室。田宅当入县官,而诈代其户者,令赎城旦,没入田宅。诸不为户,有田宅,附令人名,及为人名田宅者,皆令以卒戍边二岁,没入田宅县官。为人名田宅,能先告,除其罪,有畀之以所名田宅,它如律令。以上皆《户律》也。”
韦端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知民善恶,为役先后,知民贫富,为赋多少,平其差品,乡老之职所也。庞使君博才聪慧,乃当世人杰,又身居京辅之位,当不日登三槐之堂,光耀千秋也。”说完,还看了一眼杜幾。
杜幾也拱手说道:“如今关中初定,又值秋获,当以赋税为重……田宣之事,仓促之间,难免有误,不妨……以待时日,多备人手之后,再行定夺?”
庞统沉着一张小黑脸,盯着韦端和杜幾,一言不发。刚开始两个人还和庞统对视,但是不过多时两个人就垂下目光躲避开来,默不作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是太丑了,看不下去的原因。
“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庞统缓缓的说道,“民苦则朝乱,民亡则国殆。二位以为然否?”
韦端沉默着,良久才拱手说道:“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庞使君欲恩泽于民,自是大善,然赋不见其少,亦未行农功,唯行狱作监,狩罪猎责,可有本末倒置之嫌?小过大惩,亦失仁义之道,损征西之德也。弱惰之人,万亩良田,亦为空弊,无物可遗子孙;勤奋之辈,俭于持家,日积月累,终有荫于后辈。此亦过乎?”
杜幾说道:“使君爱民之心,天地可鉴,吾等亦深感佩服。然如今民心未稳,惶惶恐恐,理当安靖四方,平稳市坊,鼓励农桑,促进商贸。庞使君又何必急于一时?”
庞统看着两人,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既然二位愿为乡槐作保,延后再论,亦非不可……不过么,到有一事,需立即推行之……来人!取通宝来!”
其实一开始,庞统计划之中,就没有要将三辅的士族豪右都一网打尽的意思,压一下,松一些,收拾些蹦起来的刺头倒霉鬼,这样的举措也在这些三辅士族豪右的接受范围之内,因此庞统将这个事情交给韦端和杜幾来做,这两个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反正历来的朝廷指派的各地郡守不都是这样的么?
对于地头蛇来说,扛不过强龙,就低下头,熬着呗,又不是之前没熬过,然而若是打击面一铺开,要赶尽杀绝的话,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
庞统抓了三十七户,韦端和杜幾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讲,毕竟在这其中,有些人甚至他们还提醒过,结果不听,死命往坑里跳,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而且这样的蠢货在自家三辅士族行列当中自然是越少越好,要不然那天被牵连了都不知道。
但是庞统接下来动作,几乎就是要挑战几乎所有的三辅士族,韦端和杜幾也是身处其中,当然不可能再继续支持庞统的举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