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又大多是斐潜麾下的老兵退役,管理地方防务巡查安靖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实际上,并不是关中三辅地区的士族好欺负,毕竟都是一样的地头蛇,耳目众多,如何能不知道斐潜的政策举措厉害之处?而是原本最为强硬的手段被斐潜吃得死死的,因此都是一筹莫展,什么有力的应对手段都未拿不出来,只能是表面上装糊涂,自家秘密私下往来,商议对策,然后商议来商议去,还没等商议出一个结果来,斐潜的下一波组合拳又来了,然后又是咣当一声,被撂倒在地。
当然,若是好好的做事做官,不说将地方治理的多么出彩,只需要政通人和,也不会有什么岔子,但是问题是,习惯了逍遥自在,哪里会多么心甘情愿给自己装上镣铐,而且还是手脚齐全再加上一个绑脖子的?
有心大吼一声,这个关中之官,不做也罢!又或是甩袖而去,表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然而问题是若是斐潜势头小,比如只有北地上郡一地,那么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当时天下豪杰当属二袁,也没有人会认为斐潜会有多少局面,所以投二袁,甚至是投曹操,都是一个不错的方向,但是现在么……
二袁垮台了,曹操么,被斐潜左抽一棍子,右打一巴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不留爷』,那可真的就成为『爷不留』了。
于是乎,大家便只能是笑着,忍着,没看当年冠族杨氏都是流着眼泪,拜倒在骠骑之下,说自己当年很傻很单纯么?
今日会商,众人也清楚韦端为什么调子定得这么轻描淡写,众人虽说肚子之中冷笑不已,却也端然听着,似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韦端云山雾罩的讲了一堆,见众人都是默不作声,最后也是暗自咬牙,点名问道:『裴子原!大赦之议,究竟如何了?』
斐潜对于『大赦』问题的态度么,一开始么众人有可能还不是很清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自然也就渐渐明白了,毕竟如果真的要遵照许县下发的大赦,直接就赦免了不就完事了?还用得着议论么?而且一议论就是那么长时间,斐潜也不着急,更没有派人敦促,就像是要议论到地老天荒也无所谓一样……
所以裴垣自然也是清楚自己手中的不是喷香的肉包子,而是神剧当中的包子地雷,小心翼翼的捧着,不敢乱动。
见韦端动问,裴垣知道躲也躲不过,干脆心一横,说道:『启禀参律,今虽有大赦之诏,然西京有所不同,故……不可一概而论之,还需再行商议……』
韦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胡子都有些发抖,真想跳脚指着裴垣说一声怂货,但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哦?某不是听闻,子原原本赞同遵照大赦,免除罪责么?并多有宣言,当罚首恶,免其无辜,莫非亦是戏言不成?』
裴垣假笑着,拱手说道:『在下……在下之前考虑不周,略有厥词,贻笑大方……』
『汝……』韦端气结,一时无言。
人都是会变的,而且还是善变的。
起初韦端反对大赦,是因为如果大赦,就要赦免那些伤害了自家孩子的『罪人』,让韦端不爽,所以韦端反对。但是现在韦端却变了,因为他儿子的伤势已经形成,不可逆转,即便是让这些人持续服劳役,也不可能挽回,恢复当初模样,但是如果说断绝了『取名累望』之道,将来不能『沽名钓誉』,那么像他们这些站在士族顶端的人,又怎么能获取比普通寒门旁支更多的优势?
所以韦端又变成了支持大赦,因为他知道斐潜反对大赦。而且支持大赦的理由也很正当,斐潜不是刚发了说要遵从刘协的想法,和曹操同步么?总不能说在去除名号上同步,其他的就不同步罢?
并且如果说真的在名号这个事情上不可挽回了,那么大赦之事,也就几乎等同于在这个阶段之中最后一次收割名望的机会了,否则将来都不谈名号了,普通人还知道关中韦氏谁是谁?
裴垣也是同样。
裴垣一开始是觉得斐潜是碍于面子,拉不下脸来去大赦,那么自己主动跳出来表示表示,岂不是两头都捞到了好处?结果没想到斐潜是真不想要大赦,就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得脚,上了台却下不来,因此明知道是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往下跳?
所以裴垣现在就变得不再支持大赦了,虽然每日都去青龙寺,似乎自己非常忙的样子,但是实际上配合着一拖再拖……
韦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年终,事亦结!今议之事,皆是如此,当结而定之!诸位且归家,各陈己见,明日点卯之时上交!若是有意拖延,亦或是含糊蒙混者……呵呵,且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