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权转头过来瞪着鲁肃。
之前虽然孙权说过,谁再劝说他撤兵,就像是哪一张被他砍了的桌案一样,死啦死啦地,但是现在鲁肃明显一巴掌又扇到了他屁股上,重提退兵之事,可孙权却不能嚎叫着让兵卒将鲁肃拖下去砍了,只能是吹胡子瞪眼的有些色厉内茬。
『元嘉元年,正月,京都大疫。二月,九江、庐江大疫。延熹四年,正月,大疫……后又有建宁二年,四年,河洛南阳,三月大疫……』鲁肃没看孙权,颇有些感叹的说道,『原本乃春主生发,故多大疫是也,秋冬降杀,当少缓疾病,可如今黄白无常,星斗紊乱,纷争四处,引得天人失序,故生此难也……』
孙权很是愤怒,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应该如何治疗,亦或是如何让当下的江东兵卒恢复健康,而不是探讨这个所谓的瘟疫起因,因此孙权没有搭理鲁肃的话语,向自家护卫询问道:『医师呢?医师何在?!』
一般军队之中必然会随军有些医师,所以江东兵也不例外,见孙权动问,便有军司马上前,『启禀主公,这……这医师,已然皆入营中……』
『传来问话!』孙权喝道。
军司马愣了一下,然后低头领命,走到了一旁,目光扫了扫,挑选了一个平常老是跟自己有些过不去的家伙,『你!主公要召医师问话!你去一趟!』
被点名的兵卒横眉怒目,可是看见军司马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最终也就只能是磨了磨牙,掉头往营寨之中而去,过得了片刻之后,便从营地之中带了一人出来,到了孙权面前跪下。
『营中伤患如何?所患究竟是何症?』孙权也没客气,劈头盖脸直接问道,『兵卒病疫数目怎样?可有治愈之人?还不速速说来!』
医师也是一身的狼狈,麻黄色的衣袍不知道是沾染了血迹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有些斑斑点点的灰黑之色,就像是什么东西发霉了一样,听到孙权发问,便是苦笑了一下,说道:『主公,在下原本乃金创之医……如今营内,病者无数,吐泻者众,在下仿照建宁之方,以麻黄石精等研磨为药……然收效稍微……』
『可有治愈?!』
孙权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个事情,只要能有治愈的,就说明疾病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反过来的话……
医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于疲倦,亦或是因为没能治好病患而产生了忧虑,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忽然之间身躯摇晃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都吓了一跳,然后一名兵卒上前试探的摸了摸,『主公!医师,医师他……似乎也是发病了!』
孙权面色最终变得一片煞白,『这,这……此事,还需计议一二……』
……ヽ(@o@)丿……
在距离当阳不远的襄阳城中,这个原本应该是中原鱼米之地,繁华之所,在这个秋日萧瑟之中,也不复往日的喧哗和闪耀。
城北的汉水虽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不像是黄泉一般红彤彤的让人心惊肉跳,但是时不时从河中河畔冲刷出来的残肢断臂,被鱼虾啃咬的手指白骨什么的,依旧提醒着周边的人不要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高耸的襄阳城墙,似乎依旧和当年刘表鼎盛时期的一样,并没有变得矮小或是破败,但是原本建筑在荆州人心间的那一座城,却已经垮塌了,灰白相间的颜色渲染了一切,偶有火焰的红,也并不显得鲜艳。
家家户户之中,有很多人在战乱之中都有各自的悲伤痛楚,堂内屋中,便是多了几个或是简单或是繁华的灵牌。
城外的乱葬岗上,吃饱的乌鸦瞪着血红色的眼珠子,嘎嘎的尖叫着,相反的是在城中却渐渐的少了悲声,因为悲伤到了深处,是连哭声都发不出来的。一些老人,妇女,在家中孩子、丈夫的死讯传来后,或是悲凄太过,或是断了生活来源,或者是跟着死去了,亦或是家庭崩塌卖儿卖女……
即便是士族子弟,在这样的悲痛和凄凉之下,也目睹了襄阳当下从未有过的衰败和凄凉,皆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的触动。虽说攻防荆北的大战已是停下,笼罩在城池内外的紧张感略微松弛了一些,还听闻说斐潜和曹操准备和谈,可毕竟是未成定居,谁也不知道这个战事是不是还会重新被掀起点燃。
暗流便在这样的沉寂之中悄然涌动。
几叶枯黄的树叶,从院子的角落里的树上凋零而下,并没有任何仆人上去收拾打扫,因为在这个院落之内,有两人坐在厅堂之中谈话,左首的便是蔡瑁,右边的却坐着蒯良。兽纹铜炉中炭火燃烧,温着的酒水散发着香气,两人低声说话,倒像是无太多波澜一般。
『荆州一战,至此暂休,死伤之人,不计其数……』蔡瑁缓缓的说道,『着实令人伤怀……不过,若是目光长远,便宛如秋日叶片凋零之地,便是来春再发新芽之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