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韦端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知道我们家有水渠罢?一个口进,然后一个口出去……』
韦康点了点头。
『这两个水渠口的水……我都喝过……』韦端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然后表情有些僵硬,『所以后来,我们府内就严禁往明渠之内乱丢杂物……违者重罚……』
韦康一愣。这个事情他知道一点,但是知道得并不是很多,以为仅仅是韦端遵守『排秽令』而已。
『而且不光我喝过……』韦端伸了伸下巴,左右示意了一下,『但凡城中陵邑,有用这个水渠的,都喝过……在骠骑府上喝的……你没听说过这个事情罢?这个事情,嗯,我想其他人也不会随意说这个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韦端缓缓说着,似乎鼻腔之内又有些当日的气味萦绕,不免脸皮僵硬,表情扭曲,『来,我今日将此事告知于你,你觉得骠骑昔日取府内明渠这两处之水,究竟是何用意?是想说一些什么?告诫我们什么?』
『……』韦康一时没有什么头绪。
『排秽令在此事之前,还是在后?』韦端问道。
韦康回答,『在前。』
韦端点头说道:『骠骑之举,何时不在前?那么排秽令在饮水之前,那么陇右之事,又是什么在前?』
『这个……』韦康愣住了。
『再回头说水渠之事,骠骑让我们饮水渠之水,除了排秽令之外,你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韦端继续问道。
韦康思索了一下,『饮水思源?』这个方面的联想并不隐晦。
『何处为源?』韦端追问。
『骠骑……骠骑之处为源……』韦康不是很确定的回答道。
韦端点了点头,『嗯,对了一半罢。剩下一半你自己有空再去想……我再问你,除了这饮水思源之外,骠骑还有没有其他的意思?』
『其他的意思?』韦康皱起眉头。
韦端嗯了一声,『至少还有三个。』
『这……』韦康眨巴几下眼,『父亲大人……能不能……给点提示……』
韦端叹了口气,『当时我也不是全数都推测出来了,也是在事后慢慢推演,方得出的结论……首先,这城中陵邑的明渠,都是相互通达的罢?不说其他,从我们府内出来,往下不远,便是李氏之府……这一点,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韦康琢磨着,然后说道:『……相互勾连?哦,明白了,荣辱一体!』
韦端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手掌,手心朝上,『对了……但是另外一面的意思呢?』韦端将手心翻转到了下面,露出手背来,看着韦康,『这荣辱一体的背面啊……就是连坐!荣辱只是掉脸皮,连坐就是要性命!』
韦康不由得一惊。『骠骑……真是此意?』
韦端斜了一眼韦康,『怎么,还指望旁人都像是父母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包庇于你?若是你被你那些狐朋狗友拖累了,你说冤枉,你觉得有人会相信?你送出去那么多香囊,真有事情,有几个会替你出头辩解?』
这些时日韦府闭门不出,韦端当然也看出韦康有些关不住的躁动心思,但是当下风云变幻,确实不是狐朋狗友乱起哄的时候,要不然都不知道那一天会被牵连……
『孩儿……孩儿知错了……』韦康低下了头。
『趁着这段时间,你在家中也好好思索一下,那些人该交往,那些人该断绝……』韦端摆摆手,继续说道,『你别以为隐匿一些,旁人就不会知晓……我再问你,之前骠骑派人在水渠当中取水,你见过么?府内有人知道么?何人,何时取的水?那么这个又是意味着什么?嗯?』
韦康瞪着眼,『……』
『如果……不是取水,而是……』韦端沉着脸,阴森森的说道,『明白了么?嗯?』
『啊?!』韦康脸上变了颜色,『如此说来,岂不是……要不我们搬到别院去?』
『别院?』韦端冷笑了两声,『不知何人,又不知何时,便是躲到何地,又有何用?』
『这……』
『所以,陇右的事情……』韦端语重心长的说道,『真的别动什么心思,也什么都别去做!否则……老老实实在家中待着!听明白了没?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借这个时候,多注意一下家中的这些下人有什么异常举动……但也别大张旗鼓……明白么?』
『唯……』韦康连忙应下。
韦端点了点头,『行了,下去吧,明日我还要出城迎骠骑……多少要休息一下,不可失仪于前……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来吵我了……记得平旦之时来唤某……』书房之中也有卧榻,韦端也很累,不想换地方了。
『孩儿告退……』韦康连忙拜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了书房,然后又是轻声吩咐了下人,让下人不得去打搅,又核对了一下时刻,觉得距离寅时也没有多长时间了,便是在后厅当中坐了下来,准备到时间之后亲自去唤韦端。
坐了片刻,韦康不由得又琢磨起了方才和韦端的谈话,然后一个念头翻了上来,『父亲大人方才好像只是说了两点骠骑隐藏之意……还有一个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