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吴王拒绝之后,勾践便是立刻想要杀了妻子,焚烧所有的财物,来给自己陪葬,但是文种献计,保其一命,但是等勾践成功之后,便是赐文种剑曰:『子教寡人伐吴九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六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
如此君王,自然不可能长久。
越王勾践之后,便是再无复起之能,后来越国就被楚国所灭,但是国灭了,恨未消。
就像是江东之主孙权,当下虽然是低头了,但是恨未消。
父亲横死,孙策迫于形势,不得不暂时放下了血仇,低头跪舔。
兄长被刺,孙权也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暂时隐匿了仇恨,同样的低下头去舔。
但是越舔这个蛋,呃,苦胆,便是越发的仇恨。
孙权和江东士族豪右之间的矛盾,就像是昔日春秋战国之时的王侯和贵族之间的矛盾一样。贵族对于任何可能影响到自己利益的变法都不支持,而王侯又只能是依靠之前的惯性和妥协来和贵族讨价还价,即便是孙权扶持了一些新人,但是这些人依旧不能有足够的力量和这些士族豪右抗衡。
孙权之前所能做的,就是类似于像是封侯一样,将孙氏的大大小小分封出去,但是这种分封,又使得这些类似于『王族分支』的力量越来越大,也越发的臃肿,不好控制。
这些分封出去的『王爷』,有的不仅是没有给与孙权足够的支持,甚至和某些士族豪右勾结起来,对于孙权本身的位置照成了极大的威胁。
内忧外患之下,孙权心中的这种不稳固带来的危机感也自然是更深。
可是他却有些无可奈何,不是他不想改革,也不是他不知道怎么改革,而是他每次稍微动一下,便是有无数的声音涌动过来,无数的人扑上来抱着他的大腿和胳膊……
自己如今的局面,比之兄长当年即位的时候更加不如,现在不要说改革,就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君位都是未知之数。已死掉的孙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死,所以根本就没有多少准备,更谈不上交代太多的后事安排。
孙权想起有一次他和兄长孙策行于大江之畔,见岸边芦苇茂盛,遍布河畔。当时孙策曾感慨道:『此等矛草,繁杂以拥道,如何方可去除?』
『以刀割之,以火焚之。』孙权当时说道。
『今日除之,明日复生,』孙策摇着头,叹息着,『可谓深根固柢是也……』
孙权当时或许还是有点气盛,『若是今年可除,明年亦复刻除之!』
孙策大笑,『可是这除矛草之刀柄,又是在何人之手?更何况,这刀,亦有钝时……』
现在想起来,或许孙策当时已经意识到只是依靠纯粹的武力,并不能解决江东的问题。
所以,必须从中点火……
烧了它!
一樽醴酒被仆从端到了孙权的面前。
轻啜一口,微生物分解过淀粉后的糖分,让这樽略微浅薄的酒水有了些细微甘甜。
孙权放下了酒樽,他觉得他现在每喝一口,都像是在饮鸩。
为了不让自己最终毒死在这樽『鸩酒』上,孙权准备换掉酿酒的『工匠』。
『主上,暨校事到了……』
『请。』孙权淡淡的吩咐道。
不多时,暨艳到了山顶,然后拜见孙权。
『子休,』孙权眺望着吴郡城,山岚将孙权的衣袍撩起,倒也颇有一些出尘的风度,但是口中的话却是深陷凡尘,『可愿解吾忧乎?』
『臣!愿为主公赴死!』暨艳自然是以头抢地。
孙权点点头,然后很是亲切的上去,将暨艳扶起。
其实孙权对于暨艳等人在之前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失望,暨艳等人没有能够完成对于江东士族的打压,甚至连牵制一下都欠奉,反倒是被江东士族占据了上风,以至于孙权最终十分的被动。
可是现在,孙权却笑得十分亲切,就像是看着一枚硕大的『苦胆』,就差上去舔两口了,摆手示意让心腹随从递送上了醴酒,『子休有此心足矣!上天以子休赐某,便是如子房再世一般!幸甚,幸甚!来来,共饮此樽!』
两人大笑,面带欢欣,各自饮尽。
『如今秋获已毕……』孙权放下了酒樽,笑着看向了暨艳,『既收了庄禾,便是当焚除杂草了……子休可是明白了?』
暨艳眼皮一跳,但是很快的就回答道:『臣……明白……』
孙权笑着,拍着暨艳的肩膀,手上用力,抓得紧紧的,似乎扣进了暨艳的身躯之中,『记得,要将那些杂草找出来……找出来……然后,尽焚之!』
暨艳吞了一口唾沫,『臣!领命!』
暨艳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能找出些『杂草』来给孙权烧,让孙权的怒火得到发泄,那么他自己就会成为那捆『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