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想让别人改,然后自己就省事了,不用改。
朱治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便是转头问朱然,『你觉得怎样?』
『怕是这帮宵小借名行事,跋扈欺门,』朱然思索着说道,『此外,前次顾氏上门而求,父亲大人并未答复……恐怕也是有所关连……』
『乾坤倒置,以外而内,这一手,用得妙啊……』朱治点了点头说道。即便是没有顾氏在背后搞鬼,总也有些味道。
一同拖下水的味道。
江东么,水多。
一起下了水,共同湿了身,才算自己人。
这是传统。
所以说这里面要是没有江东这帮子人动手动脚,谁信?可惜问题现在就是,孙权是知道这个事情,还是不知道这个事情?
就像是给某个知府下来视察的时候进行作秀,表面上摆出一副物资丰富民众安乐的样子来,知府看了笑呵呵,跟在旁边的基层小吏笑呵呵,等知府走了之后,便是将集中而来的物资重新搬走,给群演发两枚铜钱赶走了事。
然后,这个知府,是知道作秀,还是不知道?
知道,为什么知道?知道了为什么装作不知道?不知道,又是为什么不知道?既然是视察不就是为了知道么,怎么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便是当下朱治所遇到的问题了。朱治必须搞清楚,这事情,孙权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什么?陈氏二兄弟?
这关陈氏二兄弟什么事情?陈氏二兄弟只是一个引子,而重点引爆的点,永远都不会是在引子上。
朱治虽然并不是以智慧诡计百变巧出为名,但是这些事情么,也不过就是想得比较慢一些罢了,在家中静静思索,也都能看得清楚了,毕竟朱治也是在江东和这些家伙打了好一阵子的交道。
得了朱治的首肯,朱然也就接下去说道:『父亲大人,主上如此举动,已然是恶了江东之辈……如今江东之人就指望着父亲大人与其共进退……主上,主上应该还未下定决心……毕竟若是真下了手,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主上雄心太盛,渴望跻身中枢,然不知这江东……』朱然沉声继续说道,『江东自前秦而起,就已是和中原不同……楚风,秦腔,岂可同论乎?若是众正盈朝,倒也可一同革故鼎新,可若是中原本就不平,主上妄思这项公旧事,怕是……难成……』
朱治微微点头,颔下三缕墨髯颤动。
江东不需要多么能打的……
毕竟能打的要么是都伤了,要么就都死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少不了,而死的么,大多数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江东就剩下一些能拖的,将好的拖坏了,将坏的拖残了。
朱治等人,皆是如此,就连日后的陆逊,也是打得一手拖字好牌,将刘皇叔生生拖得半死不活,然后一把火烧了,毁灭了希望。
孙权想要往上动一动,可问题是孙权之下的江东人不想动。
怎么,拿着江东人的死活去给孙权铺路?
凭什么?
对吧?
然后江东人觉得赚钱最重要。孙权打青徐,要问能不能赚钱,孙权若是打南越,也是要问能不能赚钱,但凡是不能赚钱的,想都不要想,就更不要说听孙权的命令去做事情了。
开商路,大家一起赚钱,没问题,大家一起笑呵呵,但是要拿出钱来,那就立刻翻脸。
为什么会这样?其实还是因为江东距离中原太远了。在汉代初期,大汉的中心是在长安,后来到了光武帝挪到了雒阳,但是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在雒阳,江东都是偏远地带。这种偏远不仅仅是在地理上面的偏远,甚至包括人心上的距离。
无法一碗水端平,大汉也就谈不上什么各地郡县一视同仁。政治上的差异化,自然就形成了地域上的文化偏差。
朱治朱然能想明白其间虚实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能在江东混到一定程度,在几次孙氏波动震荡之下依旧是沉浮不倒,自然不是笨蛋。
如今顾氏,或者说江东这群人想要借着机会将朱氏拖下水的模样,朱治心中也是了然,毕竟朱治一家,不仅是半个江东,也是半个的老臣。当年孙坚孙策之时,朱治就是代表了其中的老派势力,若说是孙权真的跟江东动手了,自然就需要仪仗这些淮泗外臣,军中老将。而江东一派,则是很有可能被打压下去,损失惨重。
事关自己身家权位,也难怪顾氏和江东之人如此下作了……
朱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县城周边,可是有否扰攘?』
朱然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岂能没有议论?』
朱治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军中呢?』
『军中暂无消息。』朱然应答道。
朱治又是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
朱然看了看朱治的神情,『父亲大人……莫非是说这军中才是关键?』
朱治站起身,然后慢慢的度步向前,到了堂前,望着院外,说道:『正是如此。若是不动军伍,便是未到时机。毕竟军卒一动,便是日日夜夜消耗钱粮,即便是早有预备,也不能长久……若是再被搅扰到了军中,使得军中兵卒骚乱,那么即便是连日行军法事,以镇压处置扰攘军中之人……但越是如此,便是越发标明这军中不稳了……一旦军中动乱……这江东……呵呵,呵呵……』
朱然思索了一下,然后问道:『父亲大人,但是也不可能就此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