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汉桓帝根本就不走清流大臣路线了,就像是后世那几个老鼠屎公知将原本好好的一锅粥全数给毁了一样。
君臣之间失去了信任,还能起什么好的庙堂之用?
刘志最终是依靠宦官发动政变,诛杀梁冀,并翦除其党羽,随后从桓帝开始,就进入了宦官持政的年代。
而宦官持政的最终后果,也不必司马徽多说了,就是当下的战乱……
所以司马徽认为昏庸的朝堂还不如没有,像是斐潜一样的强力且聪慧的地方诸侯,反而比一个昏庸的朝堂要做得更好,长安三辅就是明证。朝堂,或者说天子,当个吉祥物就行了,别瞎指挥。只需要做好制约,就像是各个封国的国相那样,王爷为名,相国为实。
当然,司马徽所设想的制度,同样也是有问题的……
『非也!非也!』郑玄摇着头说道,『此乃谬论也。庙堂之乱,乃择臣不良,若是骠骑在堂,可治必多于关中三辅。若轻庙堂,地方则重,久之必乱,便如七国是也。届时天下皆为藩门巨族,法度迷乱,国之不国,天下必覆!』
『不对,不对!』司马徽也摇着头说道,『老夫所论,乃定后之策也。既定之,当无有战,更无七国之患也。更何况即便是有藩门巨族,宛如莲县蓝田之事,又有何惧之?』
『谬也,谬也……』
『错了,错了……』
两个老人从白天争执到了傍晚,然后两个人才算是停了下来,默默的喝水吃饭,都在思考着对方的言辞,都在想着自己的论点,然后分头睡下,次日清晨洗漱,用过早脯之后,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
或许是双方都没有办法直接确定庙堂之争的结果,所以两人又很快的绵延到了其他方面的差异争辩上。
比如律法。
郑玄表示需要严格律法,更详细,更完备,任何人都不能违背法律,甚至包括君主。君主更应该带头遵从法律,这样才能保证律法的有效施行。
司马徽则是觉得要先教育,才推行律法,而且要给人更多的改正机会,要在乡野之中建立起道德的标准,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事情,减少对于地方行政的律法压力。
郑玄表示要增加律法的宣传,增加律法的官吏数量,这样才有更广泛的公正。
司马徽则是表示过多的官吏会增加民众的负担,要减少律法的宣传,因为律法是最低的底线,整天宣传底线有什么可光荣的?所以需要的是增加道德方面的引导,这样才能提升民众的水准。
郑玄说法律是解决人与人之间矛盾的重要方法,一个好的律法可以引导人更加趋于善良而惧怕为恶;但是司马徽却觉得既然人跟人之间容易产生矛盾,就应该直接解决矛盾的根源,而去加强律法只是治标不治本,会越发的引导民众去看律法有没有漏洞可钻……
于是两个人就产生剧烈的争吵。
郑玄是有些偏向于愚忠派。
在郑玄的观念当中,臣子必须向君主尽忠,无论君主的好坏。
而司马徽则是相对派。
司马徽的观念其实有些像后世之人,老板给多少薪水,决定了忠诚度是多少。
其实儒家对于君臣的观念,尤其在春秋战国之时,并没有所谓绝对效忠与服从,而是强调君臣各有义务,得相互尊重。『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若不尊重臣,则臣大可不必效忠于君,君主虽然尊贵,却必须接受约束。如果君主的行事违背约束,臣也可以解除君臣关系,违背自己的君王。
而随后的孟子荀子这些人更加极端,尤其是孟子,直接就说出了君王不把你当人看,你就拿他当仇人来看这样的话,荀子也是说出君臣各自有不同的职责,无论是谁,都是非常重要的,都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这样论点。
所以春秋战国的儒生,可真不是逆来顺受的,若是君主违背承诺,或是做出了什么恶事,儒生轻者骂,重者拔刀相向的都有。
至于完全服从于君主,那是法家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说董仲舒是个文贼,大体就是因为此事,因为他不仅是偷东西,将法家阴阳家的据为己有,而且还将原本儒生的硬骨头给丢了,剩下一身的贼气。
汉代是血性的儒生最后的荣光,唐代之后基本上文武就分开了,便是剩下一些拿着扇子,在酒楼里抱着歌姬唱歌的所谓『风流才子』,到了怂宋之时,更是出现了一些毫无节操,谁的拳头大,他们就给谁跪下,甚至还拉扯着旁人一起跪的『识大体顺大势』的儒生。
因此大体上来说,郑玄是属于汉代受到董仲舒影响之后的君臣观念,而司马徽还保持着汉初,或是说春秋战国时期的忠诚定义。
就是在郑玄和司马徽争论君臣忠诚相关问题的时候,斐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