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政治关系开始崩塌,大汉神像的光华不再,家族世家地方豪强开始支配地方,『忠』字似乎开始模糊,『孝』字却被越发的强调起来。
『忠』和『孝』从商周时期含混的政治一体概念,到了当下已经被切割成为独立的概念。
举孝廉,为什么不是举忠孝?
廉能代替忠么?亦或是孝能排在忠的前面?
若是探查『忠孝』的根源,很多人会提及孔子。孔子在《论语》中提及『忠』虽然多达十八次,但并无一处是对于『忠』下达的准确定义,其中还有七次是『忠信』连用,说明其实孔老夫子对于『忠』的概念其实也没有完全想好。
至于早在春秋时期,就和儒家相抗衡的墨家来说,忠孝观念上也未能完备,『忠』字在《墨子》中多次出现,其内涵也不尽相同。虽然说墨子一派最终表现出了忠烈的一面,以全体自杀或是被自杀,消除了君王心中的不安,但是也标明其实墨家的『忠孝』和君王所想要的『忠孝』并没有什么联系,甚至是大相径庭的。
之后孟子荀子也开始分裂,不仅仅是在性善性恶上,在『忠孝』方面,孟子和荀子也走向了对立。简单来说,就是孟子侧重于孝,认为孝比忠重要,而荀子则是侧重于忠,认为忠才是第一位的。
之后大部分的『忠孝』理念,都是建立在这四个人的概念之上衍生出来的,比如韩非子将忠孝合为一体,其实也是一种变化。
为了更加好的提供政治基础,华夏的这些学者们,围绕着忠孝两大观念,衍生出了各不相同的政治逻辑,故而可以说忠孝观对于整个华夏的封建王朝的社会发展,都产生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
『忠』、『孝』二者作为基础的道德条目,在商周时期社会道德逐步从无到有,然后经过系列的发展,随着一代代的学者不断的研究深化,解释阐述忠孝之间的彼此冲突和相互包容,从而衍生了出华夏别具一格,与其他文明完全不同的文化脉络架构。
『正经正解啊!』司马徽沙哑着声音高声喊道,『正经正解!当求其本源!舍弃一切繁杂修饰,直去其本!敢问忠孝本如何?』
『忠孝之本……去除繁芜,直取其本……』郑玄的脸色呈现出了些不正常的红光,情绪上的激昂使得他似乎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和扭曲,但是他依旧说出了最为核心的两句话——
『尽己谓忠!』
『尽责谓孝!』
司马徽拍着手,『好!好!尽之人事,可谓忠孝!』
两人相视,大笑。
两个人最终达成了共识……
没有神圣化,没有扩大化,没有极端化,没有模糊化,就是很简单的概念,很直白的阐述,最终定下来了对于『忠孝』的定义。
『忠孝』是双向的,是一个相对公平的概念,是一个道德上面的标准,而不应该是一个绝对化的,无前置条件的定义。
当所有附加在其上的东西被完全去除,剩下的就是其本质上的含义。
当一件事在面前,尽自己最大努力将其做好,就是对于这个事情的『忠』。
这个事,或许是君王交待的事情,或许是百姓需要的事情,或是上对下,也或是下对上。
『孝』则是一个人在家庭当中的责任。
不分男女,无谓年长年少,但凡是家庭的一份子,自然就要为整个家庭尽责,对父母,也对于家庭。
『忠』侧重于外,『孝』注重于内,而由『忠』和『孝』,可以衍生出『信』、『义』等等……
两个老人大笑着,拍着手,然后不约而同的向后倒下。
幸好两个人都是坐在席子上,并且地面都是木头的,所以两个人倒下并不会有多少直接的外部伤害,重点是身躯内部的损耗。
『快!』华佗急急冲了进去,立刻开始给郑玄诊断,『气血亏虚,土水不足!痰瘀阻络,风邪入脑!尚存孤阳一脉……急用度厄汤!』
另外一旁太仓淳于也是给司马徽诊断,『水镜先生只是心血略亏,应无大碍。』
司马徽年龄小一些,所以当下郑玄的情况更为严重。
有人急急送上熬好的汤药,可是郑玄已经是牙关紧闭,脸色发青,喂不进去。
汤药沿着嘴角往外流淌……
『以管引之!』华佗取了小竹管,然后掰开了郑玄的嘴,引药进去。
郑玄还有吞咽的本能,汤水徐徐而入。
华佗和太仓淳于都缓了一口气。
能饮汤药,就还有得救。
『我先来罢,』太仓淳于一手按着郑玄的手腕,一手则是取出了银针,说道,『我先以针相激……取云门,太渊,内关……祛除风痰,振其元气……』
华佗略微思索了一下,『可!』
为什么是太仓淳于先上,并不是华佗针灸就差,而是郑玄年龄大了,和生产之中的妇女一样是属于气血双亏的状态,所以更适合太仓用针。而华佗上的时候,那就真的是救急度厄了,大开大伐,金石其下,就算是抢过来也是大伤元气,对于郑玄身躯本元大有不利。
因此若是太仓施针之后,能救过来,自然就是最好,若是还不行,才是华佗出手。
斐潜站在堂下,他不懂医术,所以也帮不上忙,只能是看着太仓淳于取出了银针,然后扎在了郑玄身上,然后行针取气……
另外一旁的司马徽则是被半扶着,正在饮药汤。
忽然之间,天空之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斐潜仰头望天,不由得说道,『昔日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今二人之论成时,风雷鼓,天地惊……今日所言,或当传世之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