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潜他自己,则是在节堂之中思索起来。
他虽然不需要批改大量的行文,但他需要思考的问题一样也不少,也同样不轻松。
一个社会朝着新的方向奔去的时候,其实在大多数普通人眼中,可能并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随波逐流,可能是大多数的人的一个状态。
即便是在生活当中遇到了很多的不顺心,不如意,就算是要抱怨,要吐槽的时候,也可能仅仅只是在网络上换了个名字之后,才敢骂一骂,而在现实之中忍气吞声。
这种习惯,不仅是华夏有,国外也是一样。
其实归咎起来,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发声和沟通的渠道。
换句话说,没有一个下对上的渠道。
就像是斐潜推行的一系列的官僚体制改革一样,其实更多的是上对下的,而下对上的,基本没有。因此如果说斐潜的考核体系,不能和最基层的百姓愿望贴合,不能体现出民众的需求,那么这些所谓的考核标准,考核手段,基本上都等同于无效。
地方志,就是斐潜偷偷扔到了棋盘之上的暗子。
荀攸和阚泽认为地方志不过是地方上的监督吏员的手段,但是对于斐潜来说,地方志还有另外的作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方志是由地方上的人编撰而写的,而不是朝堂的人。
因此这个地方志,就可以说具备了一定的下对上的意思,虽然说并不是十分的完备,也不可能说立刻就做得很好,能有及时的反馈,但是对于朝堂推行的各项举措,派遣的各种官吏来说,无疑也能算是一个从下而上的沟通渠道。
斐潜更想要用这种方式,推进地方上的民智开化,别的不说,至少要有点记性罢!
上一个官吏好不好,别管用比较直白的,或是比较隐晦的方式都行,用文字记录下来,然后不至于下一次还被同样的手段耍,被同样的方法骗,摔倒在同一个粪坑之中,吃亏在同一口翔之下。
上古之民,不就是因为有了文字的传承,才慢慢的得到了更多的经验,有了更多的学识么?
普通的民众,在春秋战国的时候被贵族骗,贵族说下贱的泥腿子,普通百姓不懂啊,就哦哦哦。
有人跳了起来大声疾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百姓热泪盈眶,『好好!可算是有人说出来了!』
可是后来呢?
过一阵,就没人记得了。
现在大汉又有这个说法了,到了历史上三国末期,陈群不是又将这一套换了个名称搬出来,大家都是有品级的,皇超品,贵一品……
就算是到了后世,号称自由的米国,不也是天天鼓吹着普通百姓不需要学习,都快乐就好,公办学校的老师也不能体罚学生,更不能逼迫学生去学习,要自由,要天性,要开心快乐forever,甚至将几个辍学孩子去做生意成功的案例天天吹,但是从来不肯详细叙述那几个辍学的孩子父母是谁,家境又是如何。
一口翔,包装成为不同样子,然后抓着普通百姓的脖子,灌下去,目的就是让普通百姓别去学习,别去深究,别跨过阶级的那条线,直至灌到普通百姓看什么都觉得自己懂了,听谁说什么都觉得烦了,就是最好了。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看到荀攸和阚泽走了之后,斐蓁就从后堂转了出来。
后堂的厢房之内,因为离得近,所以是可以听得到斐潜和荀攸阚泽用正常音量,在商议事情的内容的……
『你都听到了罢?』斐潜问道。
斐潜这些政务,都没有让斐蓁完全回避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斐蓁还小,见不得这些人心什么的。岁数小倒是没有错,但是什么时候才算是岁数大?
人心如海,人心如狱。
深渊之处,并非闭眼不见,就可以不存在。
斐蓁缓缓的点了点头,『回禀父亲大人,听了一些。』
『若是你来处理此事,你会怎么做?』斐潜很直接的问道。
斐蓁沉默了一会儿,『我可能会下令,把人调回来,亦或是派人过去……』
斐潜点了点头,『对,这是最为直接的办法。可是我为什么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