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举兄!我兄弟二人,久仰文举兄大名!』栗攀说道,『今日能见文举兄当面,便是三生有幸!』
孔融微微笑了笑,拱了拱手。
见孔融有所回应,栗攀立刻和栗成对视了一眼,然后带了一些期待的低声说道:『文举兄,小弟在外,为了营救文举兄出狱,洗刷罪名奔走……竟不了被朝廷小人所恶,至于此地……』
栗攀和栗成两人紧紧扒拉着栅栏,盯着孔融,『如今文举兄假做恶语,可是有了脱身之策?』
言下之意,便是我兄弟二人都是为了你才被抓的,你要是有办法脱身,别忘了小弟二人啊!
和程昱的理解不同,栗攀和栗成一方面是觉得在当下,名望还是很有一些作用的,拥有名望的人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杀死,就像是有不死金身一样。
毕竟在不少传闻之中,都是有说某某人即便是遇到了不通文墨的山贼道匪,说一声自己是某某的某某,说不得都能活,更何况是在许县之中?
所以程昱对着孔融说什么『何必自污』,在栗氏兄弟二人的耳朵里面,就变成了孔融正在想办法脱身……
另外一方面,栗氏二兄弟打出的旗号,也主要是仰仗孔融之前的名声,若是孔融忽然『自污』了,那么他们之前做的事情岂不是个笑话?孔融要这么做,多少也要知会他兄弟二人一下罢?
因此栗攀和栗成都是很热切的盯着孔融,希望孔融能给于他们二人一个解释。
孔融却能说一些什么?
他能说他的话,其实不是说给栗氏兄弟,也不是说给其他什么人听的么?
孔融的话,是说给他孩子听的。
『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
孔融预感到自己这一次可能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很多人只有当了父母,才能体会到父母的辛苦。
孔融也是如此。
虽然他之前宣扬什么『孝』,然后表示子女不为父母守孝什么的,便是如何如何,但是在这一刻,当孔融预感到了自己即将迎来死亡的时候,他愿意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子。
或许是孔融人格的爆发,也或许仅仅是人类自我延续的本能,但是不管怎么说,孔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拘泥于他之前经常去说的什么『孝』,不要顾忌什么『亲情』,表示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其实并没有之前说的那么密切,让他们『出则离矣』!
出去了,就快离开!
离开这里!
离开!
永远不要回来!
这或许就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孩子最后的叮嘱。
隐晦的告诫。
因为孔融知道,他这么说,肯定会传出去,然后就有可能会传到他孩子耳中,这样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少他能为他的孩子做最后的一丝努力。
所以孔融能和栗氏兄弟说一些什么?
说他是对自己孩子的叮嘱,说这些事情和你们两个无关?
孔融只能是沉默。
可是这样的沉默,却让栗氏兄弟二人渐渐的从不解,疑惑,然后转变成为了愤怒、怨恨。
栗氏兄弟觉得自己被孔融耍了,更重要的是有可能孔融有了自污的手段,自己为了保命,却将栗氏兄弟给卖了!
栗氏兄弟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低声哀求,然后良言劝说,希望孔融能说一些什么,可是换来的只有孔融的沉默……
随后栗氏兄弟就渐渐的开始讥讽,然后很快就变成了谩骂,怒吼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之中。
孔融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在牢房之外,程昱歪着头,听着里面的声音,微微有些皱眉。
这样的情形,和卢洪上报的情况不一致。
卢洪抓捕栗氏二兄弟的罪名,是因为栗氏兄弟勾结孔融,欲行不轨什么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孔融和栗氏兄弟根本不是很熟悉。程昱原本还想着在一旁偷听一些关于孔融和栗氏二兄弟之间的谋划,但是现在听起来么……
但是无所谓了,程昱冷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就算是栗氏二兄弟和孔融没有什么勾连,之前不是一伙的,但是现在是一伙的就行了。
至于冤枉什么的,根本就不在程昱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程昱来说,事情或是人物,只有分为两类,有用的,没用的。
如今既然从栗攀栗成和孔融见面之后,窥听不到什么,那么他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久待了。
这一次,程昱是真的离开了,留下身后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