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斐潜在青龙寺这一次的正解之论闭幕典礼上,根本就没有出席。甚至庞统也没有去,只是去了几个参律院的参事,作为官方的代表而已。
『士元,此番庞氏之学,未能名列正经正解前茅……』斐潜对着一旁的庞统说道,『还望士元多多包涵……』
庞统哈哈笑了笑,『此乃浮名尔!莫非主公以为臣欲此名望乎?』
斐潜微微拱拱手,庞统则是还了一礼,也就将这个事情揭过不提。
虽然说斐潜也清楚庞统不在乎这些,但是斐潜却不能说都不说一声。
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就像是三轮车全责撞上了豪车,豪车可以减免三轮车的赔偿,但是三轮车不能说豪车你有钱我就不用赔了。
庞统也是如此,他不在意虚名,但是也不能说庞氏上下一族人都不喜欢名声,因此斐潜能给一个态度,庞统自然也就有了和族人解释的说辞。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回廊之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斐蓁便是从后堂之中奔了出来,一头撞进了厅堂之中,然后才发现厅堂之内不仅是有斐潜,还有庞统也坐在一旁。
『呃……孩儿见过父亲大人……』斐蓁略有些尴尬,然后也向庞统行礼,『见过士元叔……』
『嗯。』庞统笑嘻嘻的,捏着胡须,并没有因为斐蓁的突然闯入,便是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反倒是目光落在了斐蓁手中的文稿上,『世子可是有了什么好文章?』
『啊,正是。』斐蓁连忙将手中的文稿递送给斐潜,『孩儿想出来了!泾渭之水,古今之文,功过之论,三者相同想通之处!』
斐潜接过了斐蓁手中或许是『打死都不改版改又再改』的新版本,一边翻看起来,一边说道:『你说说看……』
『是,父亲大人……』斐蓁拱拱手,然后便是有些得意的说道,『泾渭之水,清者清之,浊者浊之,非水然也,乃人定也。今文古文,功过赏罚,皆为如此!何为清浊,何为古今,何为功过,皆因天下人而起,皆因天下人而定!』
『泾水浊而渭水清,清浊之分,仅以泾渭之别也,若有它水相较,又是清浊何如?』斐蓁声音很是清亮,『清者清之,浊者浊之,以求其至清者,或是论其至浊者,皆谬矣!天下之泾渭,本无清浊,盖因人较而论之,方有清浊之分!故清者未必清也,浊者未必浊也,清浊之论,便如古今之经!经文为上古先贤所传,去民愚蒙,启众智慧,非一人之所明也。泾渭之水,灌溉庄禾,濯洗污秽,亦非一人之所用也!故而相同相通!』
『善!』庞统拍手称赞道,『世子此论,可胜庸儒无数!』
斐潜也笑着点了点头,『确实不错……不过么,仅凭如此,只可称之善,不可称妙也。还有什么?我觉得你应该还有一些没说出来……』
斐蓁有些愕然,然后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确实还有一些……不知道对还是不对……所以孩儿也没写在上面……』
斐潜点头说道:『不妨说来听听。』
斐蓁叭咂了一下嘴,就像是将准备说的东西在口中回味了一下一样,然后吐出了两个字,『度量。』
『肚量?』斐潜没听清楚。
『度量,同其数器,壹其度量。』斐蓁纠正道,『泾渭之水,清浊之分,经文之书,古今之分,功过赏罚,大小之分,皆为度量。泾渭之水,重不在清浊,经文之书,要不存今古,功过之分,衡不于大小……其间要害,便是度量。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是也……』
『孝文武之时,匈奴权重,泾水马苑三十六以应之……孝光武之时,人心拂乱,谶纬中兴十三州以聚之……』斐蓁缓缓的说道,『泾水浊,谶纬乱,皆有前因后果,时有迁移,事有变化,先之所正,后之所邪,取其利而避其害,或是量其轻而弃其重,便为度量是也。所谓清浊,古今,功过,皆为表也,实则度量是也!』
斐潜抬起手来鼓掌,『此言方可称之妙也!』
庞统也是夸奖。
斐蓁顿时兴奋得小脸有些发红,然后也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三人笑了一阵,斐潜忽然问庞统道:『士元,若是此策,要你来写,你会怎么写?』
『功过?』庞统挑了挑眉毛,然后瞄了一眼斐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