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阎柔他带着他的部众,在这滏口陉的山道山口,仗着地形熟悉的便利,几番袭击夏侯惇的兵卒,很是撕咬下了夏侯惇的几块血肉,但是夏侯惇就像是浑身都是腐肉的僵尸一样,根本不在乎阎柔究竟砍下了他的肉,亦或是斩断了他的手指手臂,依旧动作僵硬的,锲而不舍的闻着阎柔的味道,跟着足迹,一步步的逼近。
空余的回旋之地,越来越少了。
阎柔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养蛊的盆子里。
在盆子里,他和夏侯惇正在捉对厮杀。
四周的山峰,就是这个盆子的盆壁。
阎柔感觉,在自己的这个盆子之外,似乎还有更大的,更多的盆子。
鲜血在流淌,生命在逝去。
相互撕咬,相互吞噬,直至最后一只蛊虫存活下来……
阎柔嘴里咬着一根草茎,盘腿坐在一个干爽一些的高处,向北静静凝望。
他想要回大漠去了,报仇的欲望在鲜血的洗刷之下,渐渐的消减了,而对于北方大漠的渴望,对于跳出这个蛊盆的渴望,却渐渐的升腾了起来。
他那匹骏马,正在他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刨着地面,似乎想要从地底下刨出一些草根什么的样子。
周边山脊之上,还有一些眼力好的兵卒,在向着东面夏侯军的方向眺望。
山谷之中,阎柔的手下都已经是下马休息,但是人人不敢卸甲,连马鞍也不敢完全卸下,只能是松一松系带,让战马能够稍微舒服一些。
这几天,阎柔都在厮杀,连带着似乎身上都有怎么都无法消退的血腥味。
『将主,剩下的干粮不多了。』
阎柔护卫在一旁说道。
『嗯,知道了,』阎柔点头说道,『没事,我们准备走了……都分下去罢!』
护卫应了一声,然后便是朝着其他兵卒走了过去。
远处兵卒的闲扯的声音,随着山岚飘了过来。
『……这一趟出来,怎么也算是有十个首级之功了吧?』
『这个也不知道怎么算的,我到现在还有些糊涂……』
『让你数人头都能数错,你不糊涂谁糊涂?』
『就是!两个人头加两个人头,你懂得是四个人头,可二加二等于几,你就算不上来了,我都要笑死了……』
『真是,不行就就掰手指头算呗……』
『哈哈哈,可是这家伙说手指头不是人头!』
『我没错!手指头就不是人头!手指头怎么能是人头呢?』
『是是是,你是爷,你没错……』
『哈哈哈……』
阎柔手下,大部分都是大漠里面的人,但也有一些是汉地之人,但是现在都在一起搅和马勺,一起杀敌,一起依偎在避风处相互取暖,一起面对生死,现在也就根本分不出谁是汉人,谁是胡人了。他们现在有了同样的一个名字,骠骑军。
有人死去,有人受伤,可是鲜有人抱怨,也很少诉苦。
胡人确实是看淡生死,但是并不代表着胡人就不畏惧生死。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阎柔不记得了。
但是他记得那些死去的兵卒……
不是阎柔记忆好,而是军中有军法官会记得。
出阵的时候有小吏登记,回归的时候也同样有小吏记录,文档会记得。
阎柔记不住,但是有人有文档会替阎柔记住。
记住他们的名字,记住他们的家人,记住他们的遗愿,记得他们曾经在这一片土地上流过的血。
记得他们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无名的虫豸。
所以阎柔也在笑,嘿嘿的笑着,之前心中无端生出来的烦闷和忧虑,似乎也随着晨雾,在这些兵卒的闲扯当中消散了。
若是有一天他死了,或许在平阳之处的英灵堂之中,便是有一块小地方属于他,后来有人会来敬上一炷香,也有人会指点着他的名字,叙说他的生平……
也就够了。
明天就回去,然后请调回大漠罢!
似乎好久好久都没……
『哔!哔哔!』
山梁之上,忽然有示警的铜哨之声传来!
阎柔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在山梁之上,左右两边都有值守的兵卒在急切的挥动着示警的红角旗!
山谷两边都有来人!
而且速度不慢,甚至让这些值守的兵卒来不及采用更隐蔽的方式来提醒……
这意味着曹军是直冲着山谷而来的!
被堵在山谷中了!
怎么回事?!
是踪迹泄露了?
不可能!
因为阎柔之前派遣了兵卒在入夜之前,仔细打扫了痕迹。
而且此处山谷,明明只有……
『将主!』
『都尉!』
『怎么办?』
『往哪走?!』
阎柔一把抄起了长矛,然后几下就收拾好了战马的系带,翻身上马,将长矛一举,锋锐的刃口在初阳之下闪耀!
『全体都有!跟某来!杀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