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漾身无官职,所以自然是谈不上什么勾结朋党,同时,彭漾这个人,吴懿比较了解,知道他比较会说话,不至于将事情搞得更复杂更麻烦……
『我知道永年交往广泛,消息灵通,』吴懿很是恳切的望着彭漾,『军中之事,自然不敢有劳永年……但是这民间市坊之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吴家之中出了此事,必然是有人想要害我……我在想着,这事情多半会在市坊之中传言……若是可以查询一二,多少可以还吴氏清白……』
吴懿又是叹了口气,『使君沉稳有度……可是我担心这诸葛从事,年岁较轻,万一立功心切,将此事盖棺定论,让吴氏上下蒙冤……故而……』
彭漾还在迟疑,吴懿起身,朝着彭漾长揖,『恳请永年助我!吴氏上下,没齿不忘!』
『哎呀!子远兄这是……』彭漾连忙起身,扶起吴懿,『好吧,既然子远兄托付与我……我就四下走走,查访一番就是……』
……
……
彭漾回到家中。
他妻子才开门迎了他,刚想要说话,就见彭漾已经丢过来一个钱袋,沉甸甸的叮叮响,发出令人心醉的贵金属碰撞声。
『钱收着,别一天到晚吵吵。』彭漾翘着鼻孔,『明日去米铺买袋米,给你爹娘送去。』
彭漾妻子喜笑颜开,一扫之前忧愁之色,欢欢喜喜的丢下彭漾进屋,先将钱袋子收妥了,才想起要迎彭漾,连忙又转出来,取了掸子给彭漾身上扫灰,『谢天谢地,可算是有进账了……这钱哪来的?』
『谢天谢地?』彭漾嗤笑道,『我给你拿钱来,结果你谢天地?』
『哎呀,就是这么一说。』妻子被彭漾一呛,也不恼,笑嘻嘻的问道,『饿了么?要不要我去煮些吃食?』
『先去烧点水来,在外走了一天了,这脚冻得慌……』彭漾摆摆手。
『好嘞!』妻子很是安顺的往后院厨房走,『幸好有钱了,要不然连烧火的柴都买不起了……』
彭漾进屋,抱起在席子上正在爬的儿子,嘻嘻哈哈的逗起来。
孩子才刚会爬,爬得不好,但对于爬行也正是兴趣十足的时候,在彭漾怀里挣扎着要下来爬。等真会爬了,反而不想爬了。
彭漾嘿嘿笑着,也撅着屁股跟着孩子一起爬。
妻子转了回来见了,『别光顾逗儿子了,这几天没米没柴的,差点没饿死了他。快说说,哪来的钱?不是借来的罢?』
『都还有劲爬,怎么就饿死了?』
彭漾妻子不满的说道:『那是我找邻居借的米面!真要全等你拿钱回来……到底是哪来的钱?』
彭漾坐起,说道:『有人求我办事,给的!』
妻子听了,不喜反惊,『什么事情,给你这么多钱?』
彭漾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妻子越发的不放心,『这么多钱!』
『这还多?』彭漾嗤鼻,『想当年……』
『别想当年了,想眼下罢!』妻子打断了他,『没人可以活在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彭漾沉默了一小会。
当年的彭漾,确实也有风光的时候。那时候青春年少,风华正茂,风流名士,在川蜀成都左近,人人都以邀请彭漾座上客为荣,吃不尽的佳肴,喝不完的美酒。
只是可惜年轻的时候不懂得积蓄的重要,只是觉得钱财不过就是阿堵物而已,庸俗不堪,散去还复来,后来等到经济下……呸,等到骠骑入川,开始行科举,查能力,而不是以名声名望为主要衡量标准的时候,类似彭漾这样靠名声吃饭的人日子就一天天的差下来。
起初的时候,还能变卖些许器物度日,寄希望于能不能熬过冬天,可是随着徐庶陆续整顿川蜀官场,原本公款吃喝,相互吹捧的日子便是一去不复返。彭漾这样的『名士』,也就越发的没了市场。公款吃喝被砍,谁家里闲钱一大堆去请这些公知……呃,名士天天白吃白喝?彭漾的日子也就越发的困顿起来。
不得已,彭漾也要开始为了五斗米折腰,到街面市坊上给人写几个字,画个什么画,有一顿没一顿的……
当然,彭漾内心当中也是不愿意为了五斗米就真折腰的,只不过是这年头,连个成都官廨里面的书佐,都需要考试通过才能担任!
真是斯文扫地!
想到此处,彭漾也是败了兴致,颇有些不耐的说道:『是吴郎君给的,他托我查访些事情……』
彭漾妻子哦了一声,像是缓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过了片刻端了一盆水出来,放到了彭漾面前,将彭漾的脚放进了水里,『怎样?会烫么?』
彭漾呼出一口气,摇摇头。他在市坊之中跑了几乎一整天,初春天的气温并不高,汉代靴子的保暖效果也不好,脚都快冻僵了。
『都是拿钱办事,』彭漾的妻子一边帮着彭漾洗脚,一边说道,『还不如去参加科考……也是个稳当的活计,总好过这样饱一顿饿一顿的……你就考了一次不中,还有人考了好几次都还在考的……』
『……』彭漾沉默着。
『之前也经常跟你往来的那人……前些时日也去科考了,说是月饷都有这个数……』
『别吵吵了!』
彭漾妻子也沉默了下来。
等洗完了脚,彭漾妻子端着水盆往外走的时候,彭漾才低声说了一句,『开春……开春……我再去试试……』
『……欸!』
……
……
成都府衙之中,徐庶眯着眼,正在回想着诸葛亮送来的信件之中所提及的内容。
早在战事开始之前,徐庶就和诸葛亮讨论了川蜀之中复杂的各种关系,尤其是士族乡绅和山蛮胡民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