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主!走啊!』
留在后面的朱氏部曲没有犹豫,大吼着要让朱然远离危险,他们甚至有的人连武器都没有拿,只是举了两个盾牌,转身朝着步步紧逼的川蜀军撞上去。
在转过山道的时候,朱然最后向后方看了一眼,只见那条山道上,川蜀军已经如潮水般已将那留下来的十几名朱氏部曲淹没、吞噬。
江东兵就不能翻山么?
有的山可以翻,但是有些山还真翻不了。
在严颜挑选好的战场上,江东兵可以走的道路并不多,当得知江东兵彻底的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之后,严颜便是站起身来,让护卫替他穿上甲胄。
『严将军,这,这杀鸡岂能用牛刀……』吴班站在一旁,搓着手,多少有些扭捏的说道,『要不……让在下去就好了……』
严颜先是沉默着,让兵卒护卫系好了甲胄上的丝绦,然后一手提着长刀,一手夹着兜鍪,这才对吴班笑着说道:『吴校尉,这是诸葛从事亲自嘱咐于某……私下授受,有违军令啊!吴校尉该不是想要害某性命?』
吴班脸色一僵,双手连摆,『这怎么说的?当然不是,绝对不是!』
严颜点着头,笑着,火把光照之下,他的几缕银发在风中飘动,『某也知道是吴校尉说笑……不过若是某战而不敌,那自然需要吴校尉力挽狂澜,救某于危难了……在此某先谢过了……』
吴班连忙拱手,『严将军言重,言重了!严将军出马,定然是手到擒来!』
严颜笑笑,没再说什么,反手将兜鍪扣在了脑袋上,然后昂然而去。
吴班直愣愣的看着,脸上的表情忽而扭曲,忽而懊恼,最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变成了落寞。
他其实当时确实有机会和朱然一战的,如果当时陷阱多挖一点,树木多砍几棵,亦或是……
只可惜吴班当时脑子一热,没考虑江东兵和朱然朱氏部曲之间其实也有差距的。
现在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严颜最后来将这一次大功包圆了。
……
……
太阳升起。
有的人或许还能见到新的太阳,而有的人却只能留在昨夜的黑暗之中。
严颜手下的步兵,将盾牌的尖头重重的顿入地中,眨眼之间就形成了一道盾墙。
在山谷远处,烟尘渐渐升起,各种杂乱的声音依稀传来。
一整夜的时间,朱然等人东奔西走,从山左杀到山右,从山前逃到山后,看起来似乎是奔走了很长一段路,但是实际上却仅仅只是一直绕着三四座的山峰在打转。
『架枪!』
『唰……』
长枪手纷纷提起手中旳长枪,斜指向前方。
盾如墙、枪如林,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像是这样的防线,遍布在这一片区域的所有路口,不论朱然往哪里走,都会一头撞上,然后被压迫得无处容身。
严颜居中调度,在一些山顶上有旗帜招展,示意江东兵的方向。
世人都说凉并之人雄伟健壮,川蜀之人多矮小瘦弱,所以选择兵卒多用凉并之人,其实兵卒质量么,不能仅仅只是看个头。因为南方山林众多,个头大的人确实是在很多地方会不如矮个子的人便利,可是在身体素质上,未必个头大的就一定能赢过个头小的。
而是要看整体,就像是现在朱然身边能活下来的,也大部分都是朱氏老兵,核心部曲了,而那些普通一些的江东兵,便是在不断的厮杀和逃亡当中被淘汰了。
看着这些江东残军,严颜手下的这些川蜀军显然都很是欢快。
之前都是听闻陇西川北又有什么战事,然后多少兵卒获得了赏金,有了多少军勋田,然后又是得了什么封赏,而在中川东大部分的兵卒便是只能听着流口水,而现在终于是轮到了他们……
这是新的一天,风和日丽。
也是他们将大胜的一天。
……
……
朱然盯着眼前出现的川蜀阵列,眼中满是怒火。
他在出军之前,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战死,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严颜戏耍得宛如一只被猎手盯上的猎物。
朱然并不是没在山林之中作战的经验,但是那是对付山越的。
虽然说江东和川蜀,同样都是属于丘陵地貌,山林众多,山地和平原,盆地交错分布,山川水脉起伏不定,地貌相对复杂多变,但是江东江南一带的丘陵山脉,大多数可以说是大别山的延伸,很多比较平缓,而川蜀地貌则是由地壳运动和冰川河流侵蚀作用形成的,谷深壁直。
而且气候也完全不同,江南属于亚热带气压,常有季风,而川蜀则是相对较为封闭的气候环境,湿度很大,导致雾气极多,尤其是在山间经常有大雾……
最为关键一点的是,在江东河流走向,大部分都是从西往东的,而川蜀之中有很多河流,则是南北走向的,朱然在没有太阳的阴天,失去了向导之后,企图以河流为导向逃离严颜的包围网,结果自然是越走越错。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山道只有一条,两侧都是陡峭的石壁。
朱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杀出去!』
困兽尤斗。
『杀出去才能活命!』
江东兵嚎叫着,往前扑击。
朱然提刀,战斗在战线的最前面。
他猛砍了数十刀,终于是将堵在路口的川蜀盾阵砍出了一条血路,但是他并没有多少欣喜,只是觉从双手到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要没力气了。
从昨夜一直杀到今天早上,中间只吃了一小块的饼子。
又累又困又饿又渴,恨不能直直栽倒下去。
『杀出去啊!』
朱然大吼着,激励着身边的护卫,也激励着他自己,再一次向前迈步,再一次挥动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