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小禹将吃完的七块糖的包装纸都收集起来,压在油布下的毛毡底下,过段时间,就能压得像树叶标本一样平整。
这是他儿时乐此不疲的一项工作。
他从垃圾堆里捡一个蜂王浆的铁盒子,他在那里面储存了几百张压平整的糖纸,花花绿绿的,他经常把它们全摆在炕上,一张一张地研究,仿佛那每一张,都是一幅世界名画。
赵大顺压出的像“飞机场”那么大一块盐咸滩,只拓了一小片的土坯,老婆就跑了,他没心思继续拓了,那块盐咸滩就成了孩子们玩闹的乐园,打沙包,踢毽子,撞拐拐,打土仗,玩各种各样的游戏。
但赵小禹却从不去那里,仿佛那里成了他的忌讳。
他开始跟着爷爷和爸爸下地里干活了。
春季帮耧。
他在前面牵着骡子,骡子拉着耧,赵大顺在后面摇着耧,耧腔里的种子就通过子眼,播种到耧腿犁开的槽沟里。
“歪了,歪了,往哪看呢?”
“慢点,慢点,种得太稀了!”
田野里经常能听到赵大顺的呵斥声。
然后锄草,打掐,淌水,撒化肥……
化肥呛得他眼泪横流,不住地打喷嚏。
夏天割麦子。
烈日炙烤着大地,麦穗也被刺激得张牙舞爪,锋利的麦芒拼命往人身上扎,在皮肤上留下一道一道的血痕,在汗水的浸润下,又疼又痒。
赵小禹光着上身,挥舞着镰刀,皮肤被晒得黝黑,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头发也不及时理,又长又乱,像个小野人。
他毕竟年纪太小,割得慢,还常伤手伤腿,他的身上伤痕累累。
他也不太会扎捆,他扎的捆,往往用簧叉一挑,就散了,惹得赵大顺一阵大骂。
“教过你多少次了,打结要打两圈,一正一反,听不懂人话吗?”
然后碾麦子,扬麦子,入仓。
他家没有粮仓,只是装进麻袋里,码放在西房。
然后赶上骡车去粮站粜粮。
这是国家任务,每家每户都有定量,不仅价格低至于等同白送,还要看粮站工作人员的脸色。
他们总是要挑各种各样的毛病,比如杂物多,比如受潮了,比如籽粒不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