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奇瓦科冷冷一笑,又用力搅了下手中的长矛。剧痛袭来,津津尼再也无法站稳,斜斜的就往旁边栽倒。鲜红的液体顺着腰间的伤口,快速的流淌而出,又染红了他的白发。
“做什么?!老爷,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心软呢?!首席大老爷怎么能投降呢?要是墨西加人接纳了大老爷,让他继续高高在上,那还有我们这些人的活路吗?...老爷啊老爷,您真像一只蠢笨的松鼠,不过看见一颗橡子,就把手中的玉米丢了;遇到一只花猫,就害怕的爬不动树...这样下去,弟兄们又怎能放心,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中呢?”
听到老民兵的话,品味着其中隐藏的威胁,普阿普颤抖的背过身,最后低低的说道。
“快一点,不要有痛苦!”
津津尼倒在地上,无力的看着前方。传承的木板被众人的鲜血染红,神灵的布幔不再飘扬。而从地面仰头望去,古老壁画上飞翔的神鹰与蜂鸟,都在仿佛在向深渊坠落。
“哈哈,首席,天大的首席!毁了村子的首席,毁了我家的首席,你个白头的老蜂鸟,终于落在了我的手里!”
老民兵拔出长矛,又一枪扎入津津尼单薄的胸腹。听着首席痛苦的低吟,奇瓦科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复仇的畅快!
“哈哈,这一枪,是为了我的婆娘!她跟了我几十年,到死连个尸体都没有啊!...来,这一枪是为了我的儿子。他离开了爹娘,受了不知多少苦,我却只能当他死了!...哈哈,首席啊首席,现在,你的心口疼不疼呢?!”
奇瓦科疯狂的笑着,甚至笑出了眼泪。笑声在宫殿中回荡,犹如来自最深处的地底。他放开卡在肋骨上的长矛,俯身在首席身前,再拔出了腰间的短匕。
“哈哈,这一匕,是为了我的女儿!她才那么点大,就被征入了后勤大营!...征丁征丁,墨西加可没有征我们的丁!...大老爷,你挥挥手,我们就去了千里之外,像野草一样死去!...你再挥挥手,我们的村子就没了,回去时只剩个该死不死的老头...
首席啊,你的屁股坐在神国似的宫殿里,你的眼睛看着高高的天上,那里能看到脚下的我们呢?...哈哈,我不信三神,他们都已经死了!我只信弟兄们的家伙!哈哈,现在,你的脖子,感受到我们的冰冷了吗?”
老民兵状若癫狂。他笑的满脸是泪。他把染血的匕首拔出,再横在津津尼的脖颈。锋利的黑曜石短匕刺破皮肤,首席大臣闭上了眼睛,永远收起了深邃的目光。
“啊,呀!哈哈!”
奇瓦科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手中的匕首。接着,在民兵们震惊眼神中,他一边狂笑着站起身,一边胡乱在怀中摸索,最后颤抖的掏出一颗豆子,用力地扔在了首席的尸体上。
“哈哈,哈哈!这最大的一颗豆子...就是你的债...你也还了债啦!”
“老奇...你...你...你疯啦?!....你怎么割下了首席的头!...”
普阿普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如此熟悉又陌生的队友,心中浮现出莫名的恐惧。这一夜的奇瓦科,是他从未见过的黑暗与鲜红。
“哈哈,老普啊,这样的一件大功,怎么能白白错过呢?我们不能带着尸体走呀...包好头颅,好带走嘛。”
四目相对,老民兵的眼中却是清明,清明中还带着从未有过的喜悦笑意。他扯起一块神灵的布幔,两下把津津尼的头颅包好。接着,他一手拿着包裹好的头颅,一手拿起巨大的祖母绿宝石,真诚的赞叹道。
“啧啧,真圆,真亮!就像最圆的月亮...我老奇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啊!...”
韦兹提看了看老叔,心中打了个寒颤。老叔一边在口中说着漂亮,一边眼睛却始终看着头颅。老叔就这样微笑着,把滴血的包裹和美丽宝石,一同埋在羽毛里面,再背起轻巧的羽毛竹篓。
“蠢木头们,还愣着干啥?!快点把这几竹篓的财物背在身后。老爷,赶紧把你旁边的王子打晕了。我们快走,墨西加的黑狼勇士就要上来啦!”
窗外的厮杀渐渐沉寂,楼阁下的喊杀却越发迫近。时间急迫,民兵们听令的背上竹篓,沉甸甸的宝石金银背在背上,却让人满心欢喜。
普阿普侧过头,看见正举起匕首的沙蒂尼王子。灰土武士两步上前,夺下王子的武器,又两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就把王子打晕。接着,他亲自扛起王子,就像扛住最大的珍宝。
“说,塔拉斯科的首席在哪里?!王室的王子们又在哪里?!”
在下方的通道中,托尔泰克的咆哮已经清晰可见。他抓住一名侍卫厉声呼喝,对方却死死的闭口不言。
听到熟悉的呐喊,老民兵奇瓦科挥挥手,众人就听命的往宫殿的后方跑去。那里有一条紧急的通道,也是他们被放行进来时,走过的道路。
夜色深深,宫殿长长,喊杀与咆哮都逐渐远离。老民兵大步在前,快速往宫殿外行去,普阿普紧跟在身后,民兵们则在更后。灰土武士神色复杂,恍惚了一路,直到宫殿的门口,才低声的开口问道。
“老奇,我们现在去哪里?去北门找湖边的小船?还是去南门找墨西加队长?”
“都不。我们去东门。”
奇瓦科笑着抬起头,看着陷入厮杀与混乱的都城,胸中满是复仇后的淋漓。他大口呼吸着微腥的夜风,连佝偻的背脊也挺直起来,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在他的眼神中,疯狂与浑浊消失不见,只剩下怀有希望的明亮,与经历世事后的深邃,宛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