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这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自然可以。”
于是明先生将手里的酒递给了南岛。
提着酒去,才算是参与进去的人。
空手而去叫尾随也说不定。
二人向着城西而去。
一直走到了西面城头之上。
远远地有个一身繁复巫袍的人站在城楼边。
南岛在看见那人的时候,神色便古怪了起来。
转头看向一旁的明先生。
来回看了好几遍。
才确定了,这确实是两个人。
不止是因为前者的巫袍繁复更具有一种神秘的色彩。
那人比明先生要更为苍老一些。
南岛提着酒,走到这里却也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大巫小巫。
而是一个灵巫。
便相当于槐安的大道之修。
而且看明先生需要避嫌的样子,想来应当也是站在南衣城对面的存在。
自己要不要去偷偷告诉张小鱼他们?
南岛这样想着的时候,便发现了在那个繁复巫袍之人的身前,还悬停着一柄剑。
枸杞剑。
南岛看见那柄剑的时候,便意识到不需要了。
因为人间剑宗自然是知道的。
那个墓山上独坐的师兄一直在看着许多东西。
南岛放松了一些,那些不安减退了许多,提着酒跟着明先生缓缓走了过去。
二人走到城楼边,那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提着酒的南岛,又看向明先生,平静的说道:“这是你的弟子?”
明先生走到城墙边,看着远方高山,缓缓说道:“只是院里一个门房,刚好遇见,帮忙带酒过来而已。”
那人轻声笑了笑,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让世人误会。”
明先生将南岛手里的酒拿了过来,将酒杯取下来摆在城头之上,倒了两壶酒,又将酒壶塞还给了南岛,轻声说道:“我既然光明正大,那自然不需要沾染一些也许会导致误会的污秽。”
“你其实本可以不来,我来南衣城,也只是因为一个意外而已。”那人回头看向悬薜院,可惜并不能看见那个古怪的少年去了哪里。
这人自然便是明蜉蝣。
“意外也好,刻意也好,既然来了,那么自然便要来见一见。”
明先生拿起了酒杯,虽然是倒了两杯酒,却也是没有请的意思,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明蜉蝣走了过来,拿起酒杯亦是喝了一口。
那柄枸杞剑便悬停在三人身后。
南岛沉默的提着酒壶站在一旁,他自然不知道二人是在说着什么东西。
二人也只是沉默的喝着酒。
过了许久,明先生才开口缓缓说道:“你一定要这么做?”
明蜉蝣平静的说道:“是的。”
“光复巫鬼荣光,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本就陈旧的,自然应当陈旧下去。”
“那你为何当初也要选择修巫鬼而不是大道?”
“因为我也是个守旧的人。”
明蜉蝣听到这里,轻声笑了起来。
“所以你只想看着它是陈旧的?当一个被遗忘的故事的遗老,只是一件取悦自我的事情而已,这比让世人重新看见一些东西更没有意义。”
明先生安静的喝着酒,看着高山,也看向南方的青山。
战火还没有真正的燃烧起来,一切都只是在小打小闹而已。
“但你要做的事,不仅是没有意义的,而且还会伤害到世人。”明先生平静的说着,“让世人重新听见巫鬼神教的名字,用战争是最下乘的方式。”
“你想说悬薜院?”
“是的。”
“但是这样太慢了。”明蜉蝣淡淡的说道,“那片大泽青山里有什么,你比槐安人更清楚,你也是从神鬼信仰里走出来的人,神女大人既然已经来到了人间,我们便要为此做出相应的改变。”
“倘若神女怜爱世人,她便不会对这种行为有所回应。”
“世人是分你我也分敌我的,南衣城外的那些人能够出现在这里,便已经很好的说明了神女大人的态度。”
明蜉蝣平静的说着。
“我们不是什么伟大的战争艺术家,但是拙劣却也狂躁的战争,也足以在世人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要信神鬼,需要先听见她的名字,知晓她的庇佑,逢迎她的喜恶。”
“云梦泽的风吹到了我们,我们便要将那些风里的故事吹向人间。”
“或者说,我们便是云梦泽中吹向人间的那阵狂风。”
明先生喝光了酒,也听完了话,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缓缓说道:“看来你并不适合喝南衣城的酒。”
明蜉蝣笑了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说道:“我觉得我很适合。”
明先生没有再说什么,放下了酒杯,转身向着城头之下走去。
明蜉蝣看向一旁提着酒的南岛,问道:“你呢?”
南岛撑着伞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脑子有点不好使。”
明蜉蝣轻声笑着消失在了城头之上。
南岛静静的看着那个残留的巫痕落点,又看向那柄枸杞剑。
后者毫无动静,只是化作剑光落回墓山之上。
回头看向城下,明先生已经沉默的走了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