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看起来开心多了。”
张小鱼笑着说道:“毕竟你要是在这里坐着,被人像看猴子一样看了几个月,你也开心不起来。”
“他们没人和师兄说过话?”
张小鱼收敛了笑意,淡淡的说道:“他们都想我去死,如果不是我有一个师父叫李山河,还有一个师父叫丛刃,也许他们真的会动手。”
张小鱼虽然已经入了大道,也颇富名声。
但是他终究是年轻人。
以后可以走很远,不代表现在已经走了很远。
因为修行界向来不欺人间年少,所以世人往往只会知道一些明面上的人。
诸如那个便坐在面馆里和镇民打牌的青天道师叔。
大多数人也确实不知道他是谁。
“毕竟谁都不想输,只好让那个会带来输赢的人去死。”张小鱼说的很是平静。
道门与剑宗之间,很多年没有产生过纠纷了。
一如人间便以流云山脉至东海为界,分隔出的那一条鲜明的修行带一般。
往北道门繁盛,往南剑宗蛰伏。
井水不犯河水。
张小鱼既是井水,也是河水。
程露沉默了少许,转头看了一眼门口那张牌桌。
“那位师叔呢?”
张小鱼没有去看那边,只是不住的笑着,说道:“他是不让我离开的人。”
程露愣了一愣,看着张小鱼,问道:“为什么?”
张小鱼没有回答,只是想着某个在剑宗死去的青衣道人。
很多东西都不会是摆到台面上的东西。
他们知道几分,便做几分之事。
所以张小鱼被困在这个面馆之中。
要么往前。
要么剑宗与青天道撕破脸皮。
张小鱼并不好奇他们怎么知道的。
白玉谣既然是卜算子的师妹,那么很多东西也许本身便瞒不住。
也不需要瞒住所有人。
就像南岛没有死这件事一样。
人间上层都是心知肚明。
所有的故事,只需要瞒住世人。
让大河平静,也让大河暗涌。
世人便是那条大河。
也有另外一种说话。
叫做大势。
程露从来到镇上之后,一直到看到了这里,才明白为什么张小鱼一直便是这样沉默的坐在这里。
“山河师叔呢?”程露想了很久,看着张小鱼问道。
他没有问丛刃,人间见到谁搅浑水,都不想见到丛刃搅浑水,更何况丛刃当初去了剑崖之后,便没有再回人间,听说可能是去了人间之外的地方,找神河去了。
不管这是怎样一场故事,李山河身为山河观观主,自然很难置身事外。
张小鱼听着这个名字,而后平静的说道:“他不在北方。”
程露叹息一声说道:“那难怪会变成这样。”
“就算李山河在。”张小鱼抬起头,看着程露说道,“这个故事也不会改变什么。”
张小鱼这一次没有用师父来称呼这个道门大修,而是直呼其名,李山河。
程露怔怔的看着张小鱼,问道:“师兄争的什么道?”
张小鱼抬手按住桌面上被冷落的那柄决离,将它推回了程露身前。
“杀人之道。”
程露看着自己身前的那柄二尺断剑,轻声说道:“原来山河观终究还是走了青天道的老路。”
或许从一开始,当山河观分为三宗的时候,这个结局便注定了如此。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大道生的是他李山河,还是我张小鱼,也不重要。”
张小鱼平静的说道,“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告诉世人应该往那面走。”
程露只是苦笑着说道:“那可是李山河啊!”
那当然是李山河。
作为当年白风雨的弟子,他们往往被那个掀起八方风雨的老道人遮掩了一切光芒。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便是暗淡的。
恰恰相反的是,哪怕在整个修行界的历史上,李山河他们这些师兄弟,都是极为璀璨的,光芒万丈的。
不然也不可能在当年老青天道分崩离析之后,重新站出来,与剑宗那些活了千年的老头子们平分半边天下。
世人有时候都会忘记,其实以丛刃这些人的岁月尺度而言,无论是白风雨还是李山河,他们都是极为年轻的,近于少年一般。
道门没有妖修,所以自然不可能存在于丛刃同时代的道门大修存活下来。
无论是以身化妖,还是衍生妖族,都是唯心主义的东西。
与唯物大道是大相径庭的。
所以在人间有一个很是有趣的争论。
在世人的定义之中,妖族是化物生灵,而人族是繁衍生灵。
那么妖族繁衍所生之人,究竟是妖,还是人?
张小鱼听着程露的那句感叹,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问题,也不知为何,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