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里是不是有很多寺庙的遗迹?”
“是的,那些庙里都已经空了,但是山下的人们依旧很虔诚,路过一座山,都要双手合十,说上一声阿弥陀佛,还有些更加虔诚的人们,会在某些节日,上山去朝拜,你见过那种景象吗?就是站在风雪里一路看去,满满的都是额头有着黑色叩痕的人,一步一叩,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信徒们在用头叩着风雪大地的门一样。”
胡芦很是惊叹地坐在那里。
“那些佛门的人是这样的吗?”
梅曲明在一旁轻笑着说道:“哪还有佛门的人,那些应该都是信佛的人而已。”
“那倒也是。”胡芦恍然大悟地说道。
毕竟他师父,兼修万法的丛刃,曾经都亲口承认了,佛门已经绝迹了。
张小鱼继续说着。
“我一路向西,想看看佛门所说的极乐,往生,是不是真的存在。”
“那师兄见到了吗?”
“没有,一路向西,只是不停地穿行在风雪里,就像在东海一样,也许佛门所说的西方极乐,本就是指西南幽黄山脉过去的那片被冥河阻绝的人间。就像南衣师祖曾经说过的东海庄生岛一样。”
张小鱼有些叹息地说着。
“不过我后来倒是见到了一个很是古怪的客栈,开在鹿鸣极深处,一片大雪桃林里,那里有一个据说是剑客的人。”
胡芦很是惊讶。
“桃林?大雪?剑客?”
“难道他才是师父的本体?”
梅曲明挑眉看着胡芦说道:“什么叫做师父的本体?”
胡芦振振有词地说道:“师父这么懒,又这么厉害,在桥上睡觉的,肯定只是一个分身,其实他有着本体,藏在某个地方偷偷修行,他要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张小鱼哈哈笑着,说道:“那倒不是,客栈叫做大侠客栈,那个人叫做剑客甲,剑客的剑,漂旅人间的客,冠绝人间的甲——这是他的原话,翻译过来,就是一个曾经漂泊人间用剑很厉害的人。”
胡芦有些不服地说道:“这么狂?那师兄有没有和他比试一下?”
张小鱼说道:“没有,因为他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剑了,所以我只是在他的客栈里烤了几日火,就回来了。”
“那确实可惜了。”
胡芦觉得有些惋惜。
“后来师兄还去了哪里吗?”
张小鱼想了想,说道:“再后来,我又去了无尽深洋,带着李青花去了海底。”
“海底?”
“是的,悬薜院不是出过一道很是稀奇古怪的题目吗?道圣李缺一在那里吃过什么特产?”
胡芦点着头。
这是一道南衣城颇具名声的题,也许是瞎出的,因为哪有什么会说话的海绵。
张小鱼笑眯眯地说道:“道圣吃的是蟹黄堡,一种很古怪的食物。”
胡芦眼睛睁得滚圆。
“蟹黄堡?”
“对,不过我没有吃,所以不知道什么味道,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到时候记得告诉师兄我那是什么味道的。”
“好。”胡芦点着头。“不过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兄一样到处去走啊。”
胡芦有些惆怅。
张小鱼摸着胡芦的头,少年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一头瓜皮覆盖,摸起来像是女孩子的手感一样。
“等你以后入大道了,再高一些,就可以到处走了。”
“嗯嗯。”
胡芦忙不迭地点着头。
梅曲明在一旁开着玩笑。
“到时候师兄们肯定都很老了,天天坐在门口晒太阳,然后念叨着,胡芦这小子一走就是多少多少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
胡芦在那里傻笑着。
三人说了许久,姜叶他们终于准备好了一桌子好菜,南德曲笑呵呵地走过来叫三人去吃饭了。
怀风师兄和师父还没有回来。
所以这一顿饭,胡芦也不想
赘述,于是三言两语敷衍了过去。
吃完了饭之后,胡芦与张小鱼又趁着第二场雪还没有来,跑到了南衣河边坐着。
鼠鼠的船便在不远处。
胡芦在那里呆呆地看了一阵,又转头看着张小鱼。
“我以为师兄回来,肯定会打牌打个三天三夜。”
张小鱼背着剑鞘,在河边抱膝而坐。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打牌的,有时候总要歇息一下,出去走走。”
胡芦想着张小鱼的那些奇妙的经历,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张小鱼看着一河泛波粼粼,轻声笑着。
“人间有时候比牌局有趣多了,你以后也可以多出去走走,去看看很多我还没有去过的地方,然后就像梅师兄说的那样,在我们老了,坐在檐下念叨着你的时候,你就把你看见的故事,写成信,给我们寄过来。”
“嗯嗯,好的师兄。”胡芦真诚地点着头。
人间一河暮色照了下来。
二人很是安闲地坐在河边看着人间风景。
“师兄。”
胡芦突然开口很是郑重地说着。
张小鱼转过了头来。
胡芦犹豫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我隐隐约约里,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做过一个梦。”
张小鱼好奇地问道:“什么梦?”
胡芦歪着头,看着暮色里像是要下雪的天空,也看着河上波光里荡漾的人间小舟。
“一个很是古怪的梦。”
“梦里和人间完全不一样,在那里面,你和怀风师兄都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把鼠鼠打死在了河里。”
“再然后.....我好像是被人捅了一剑。”
胡芦轻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