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蹲在巷口说了许久,一直到后来那个蘑菇很是古怪地像是看着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刘春风。
这个道人才默默地走了回来。
“他没有见过。”
柳三月并不觉得奇怪。
至于张三,不仅没有见过,还觉得刘春风是傻子,毕竟这两个对比鲜明的人,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但偏偏只是拿眼睛在看。
如果是自己,肯定会拿鼻子去闻,拿手去摸,满地打滚的去找。
你看,一个蘑菇都知道的事,他们便偏偏好像懵懂的孩子一样不知道。
所以像世人未必是真世人。
端着碗蹲着吃面吃得再如何像思考收成的农夫,终究也是能够说着我要一剑劈了人间的剑修。
只是当张三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个丑陋的道人当真便开始四处摸索了起来。
形貌昳丽自然是社交的便宜,但是有时候也会成为一些阻碍。
一个有着假都玉山之称的人,哪怕尽力让自己衣袍上多了几点油污,也只会让人更加觉得他是干净的。
所以刘春风很是佩服地看着在井沿四周像是乞丐一样翻找着的柳三月。
如果是以前,柳三月大概也不会这么不顾形象。
只是在经历了许多和世人互相吐着口水的事情之后,柳三月大概变得不一样了一些。
泥污与美好的三月春风,自然是同时存在的。
柳三月摸索了许久,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扫去了井沿边一些湿润的泥土和苔藓,安静地看着那一块石板。
刘春风看了过去,石板上什么都没有。
干干净净的。
井沿上至少当初都有过让人觉得古怪的血色,但是这里并没有。
只是隐隐约约有些划痕。
刘春风觉得自己仿佛恍惚了一下。
一下子却是有些记不得这些划痕是在柳三月扫开泥土和苔藓之时便有的,还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才慢慢出现的。
只是慢慢的,那道划痕似乎越来越清晰。
是剑痕吗?
不是。
更像是一只水桶从井沿跌落下来的砸出来的模样。
一旁的柳三月无限沉默地看着那一道痕迹。
而不远处的张三将伞举得高了一些。
刘春风听见了那种窸窣的声音,转回头去,却看见那个神经病眼眸之中,出现了许多异样的光芒。
人间忽然下雨了。
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带着一种陈旧腐朽的气息。
像是已经在那些青檐上停留了漫长的一段时间,至此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师兄现在再去问他,也许他就会见过了。”
柳三月的声音很是平静地在刘春风耳边响起。
这个悬薜院的道人眼睛蓦然睁大了,转回头来,怔怔地看着柳三月。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东西。
柳三月站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伞,伞上还带着另一个道人留下的余温。
“有生就要有死,这句话放到哪里都无比合适。”
柳三月轻声说着,并没有去看手中的那柄伞,而是微微掀起了伞沿,目光落向了巷子尽头。
“一种命运被插进了岁月的长河里,另一种原有的命运便崩塌了。”
刘春风顺着柳三月的目光看了过去,而后愣在了那里。
巷子尽头,春雨绵绵,有个道人正在那里缓缓离去,右肩之上,带了一抹鲜艳的血色。
山河观。
李石。
刘春风回过神来,一身道韵逸散,正要向着那个道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只是却被柳三月拦了下来。
“让他走吧。”
刘春风回头看着这个容貌丑陋的道人,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那柄伞上。
这柄伞,在两种命运一者崩塌一者代替的时候,便被那个道人塞进了柳三月手中。
柳三月的手向下握了一些,于是露出了伞骨之上的几个字来。
第十九章。
刘春风看见那一行字的时候,整个人面色都变得无比苍白。
青牛五千言第十九章——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
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据说神河的律法,便是目录,便已经塞满了一个屋子。
所以在那一刻,这个假都玉山,终于明白了那个山河观的道人要做什么。
便是柳三月,在那一刻,亦是怔怔地混沌的迷茫地站在了那里。
悬薜院的诸多先生便在镇外。
然而在那一刻,他却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个道人留下来。
好像留与不留。
都会如那个山河观道人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