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兴诚恳的看着坐在草地里的少年问道。
胡芦听到了这个问题,却是无比嗤笑的看着这个来自黄粱的少年。
“赢下来?你为什么觉得我们能够赢下大风朝积蓄千年的力量?”
这个剑宗弟子拄着剑站了起来。
“除非你们黄粱的神女降临,又或者天下剑宗一起反叛。”
胡芦静静的看向北方。
“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赢下来。”
赵高兴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剑宗弟子脸上无比平静的神色,那种已经渐渐淡去的惶恐再度回到了心头。
“那你们是在做什么?”
胡芦沉默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
“或许只是在用着一种决绝的态度,让那位北方的陛下服软认错,毕竟.....”
“被打得满目疮痍的人间,是他的人间。”
赵高兴沉默了下来。
只是那个少年却是突然回头看向了南衣城,眼睛睁得极大,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的色彩。
赵高兴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回头看去的那一刹,这个少年亦是怔怔的站在了那里。
也许就像胡芦所说的那样。
除非神女降临。
......
“其实人间是可以接受神女大人在头顶的。”
卿相站在南衣城头,很是平静的说着。
在这个白衣书生的身旁,有着一袭深沉却也繁丽的伞下黑裙。
“你是现在才如此想的,还是一直都是如此想的?”
瑶姬平静的看着远方战场说道。
卿相缓缓说道:“现在才如此想的。”
瑶姬转头看着这个白衣书生,大概也是有了一些兴趣,说道:“说来看看。”
卿相平静地看着人间。
“虽然人间已经走出了当年的神鬼时代,人神之间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却也至少,分化了世人之间不可调和的一些纷争。我们不妨假设这样一个人间。”
“天下神鬼大治,而人间位居神鬼之下,以悬薜院相辅,以文化之而以神鬼治之。人间只有一种冲突,那便是人神之事。”
“这样一个人间,便会无比凝聚,不再担忧所谓的高者乱世上者扰民之事,他们只会诚恳的向前,以谋求更高层次的力量来摆脱这样的局面。”
白衣书生轻声说着,看向一旁的瑶姬,轻声说道:“神女大人以为如何?”
哪怕这个白衣书生话里话外,都是在以神女作为一柄震慑世人的武器,而非礼神。
然而瑶姬却并没有什么恼怒之意,相反,这个黑裙女子无比认真的思考着这个白衣书生所说的那些东西。
“是的。”
瑶姬看向人间平静的说道。
“世人的欲望是不可消除的,世人的矛盾是不可调节的,一如当初古楚一般,倘若内部矛盾不可纾解,便只有让外部的战争来化解。”
“不以神鬼为神,而已神鬼为世人所惧之鬼,确实可以让世人放下自我矛盾,来一致向外。只是卿相.....”
瑶姬看回那个书生。
“你是带着愤怒的,带着恨意的,才能够接受这样的人间格局,但是世人不会接受。”
“一如你们北方的帝王,一如天下那些依旧沉寂的修行之地。”
卿相平静的说道:“倘若神女大人能够重回人间正神,神河哪怕入大道十五叠,都是孱弱的,所以那些都是不重要的。我们只需要说服一个人便可以。”
瑶姬轻声说道:“说服那个磨剑崖的剑修。”
“是的。”
“你觉得他能杀了我?”
卿相无比平静的说道:“是的,哪怕神女大人重回人间正神,青莲前辈依旧可以让神女大人死在人间。神女大人不是人间人。前辈也不是人间人。”
“人间如何,说到底,要看天上人愿不愿意插手进来。”
瑶姬沉默了很久,而后抬头越过伞沿,看向那片无比辽远的天穹。
“是的,磨剑崖是天上人。”
那样一处高崖,在岁月里的高度,世人不知道要用多少年才能追及。
那个叫做南衣的崖主拉开的序幕,至今都没有真正落下去。
“所以你能够说服他?”
卿相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去试一试。”
神女转身向着城头之下而去。
“不可否认,你的想法很有吸引力,至少比那个山河观的道人所做的一切要好得多。但是天上人依旧,在你说服那样一个人之前,让黄粱兵甲沐浴神光,让南衣城披蒙神泽,是我能做的极限。”
卿相安安静静的站在南衣城头。
这个做了反贼的白衣书生,无比长久的看着人间。
书生也好,道人也好。
二者所设想的一切,自然都是在尝试调和人间的诸多矛盾。
高天之下。
高天之下。
是依旧在挣扎的人间。
卿相看了许久,而后喟然叹息着。
南衣城呵南衣城。
活在那样一个前代崖主影子里的,又何止是青莲他们呢?
人间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