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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迎风楼之上。
一身帝袍的寒蝉与一袭青色道袍的柳三月便安静的站在高楼之上。
“神女大人去北方了。”
瑶姬离开黄粱之事,自然没有藏着捻着,整个黄粱的人们,在某一日,都曾经看见过那些向着北方偏移而去的神光与冥河。
寒蝉平静的说道:“神女大人要去哪里,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事。”
柳三月轻声叹息着。
一切故事,最终还是向着他最不愿看见的那个方向而去了。
只是他如此的相信世人,而那个山河观的道人却带给了他极为沉重的一击。
我以为你们会像自己所坚信的那样,在泥泞里坚定不移的向着更高的地方走去。
结果他们更愿意躺在被摔碎的陶罐里,满身鲜血的活着。
这个来自青天道的道人自然满是失望。
不止是那个山河观的道人,也有北方那位陛下之事。
悬薜院举起反旗之事,他们自然不可能不清楚。
整个黄粱的悬薜院,都在向着南衣城而去。
不止是因为丛刃死了。
也是因为某位陛下拿了他们的东西。
寒蝉转头看着柳三月,缓缓说道:“过于理性过于理想的去看人间,总会失望的。”
柳三月自然知道这个流云剑宗的师兄是在说着自己。
但也许也在说着他自己。
所以柳三月问了一句:“比如?”
寒蝉轻声说道:“比如我并不喜欢当王上,也并不喜欢让那个剑院的少年惶恐的叫着我王上。”
“所以你在一些愤怒里,让他去了北方。”
“是的。”寒蝉低头俯瞰着人间,“从前我也以为,只是因为一些无比简单的理由,便做一些很是出格的事,是无比荒谬的。”
“但是后来我不这么认为了。”
“所有人站在低处的时候,都会想着,当我站到了如何样的位置,我一定要如何如何做一个好人。”
“但是迅速膨胀的欲望与手握一切的感觉,会迷失所有的想法。”
寒蝉目光落回了自己的衣袍之上。
“我看得清,看得懂,看得透,但我做不到,刹那之念,在无所约束的故事里,便会成为一些不可回旋的抉择。”
“所以有时候,世人在想着自己面对欲望如何高尚的时候,不妨想一想,假如有一个这样清晨,外面细雨敲着窗棂,被窝很是温暖,而你在迷迷糊糊里醒了过来,你想起来还有一双破了的鞋子没有补,你可以现在就补,也可以下午或者明天再补,你是会选择继续再睡一会,还是起来补鞋子?”
柳三月轻声说道:“我可能会起来,也可能会继续睡,但无论是哪种选择,我会挣扎很久。”
“是的,空口白话的欲望是没有诱惑力的,你需要真切的站在里面。所以想一想,一个温暖的被窝都是难以抉择的事,更何况更大的欲望?”
二人长久的站在高楼之上。
这样的东西,怎么说,都是无比沉重的。
“但其实说起来,我在事后就后悔了。”寒蝉轻声说道,“因为那是去送死的。”
这个黄粱帝王看向人间,无比感叹的说道:“这场战争,我就是单纯的想要让黄粱去送死。让神河可以减少一些压力。”
所以那日的故事叫做不高兴和没头脑。
寒蝉莫名其妙发动那场战争,自然是没头脑的事。
黄粱之人曾经无数次对于这场战争发起过莫大的非议,也让他们开始质疑悬薜院所推举的这位王上,是否真的具有做好一名帝王的资格。
柳三月亦是感叹着。
“但你没有想到,卿相会反了。”
于是命运的故事,让世人的口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哪怕世人做大风朝的子民做了一千年,但是终究那种来自于地域之间的概念,依旧是根深蒂固的存在的。
黄粱居然真的能够打过南衣城去。
这样一场如同天算一般的战争,让人们不再非议这位帝王。
于是变成了一种果然还是槐安人更懂槐安人的叹惋。
黄粱的人间在这段日子里很是热闹。
人们哪怕没有什么谋反的心思,亦是在兴奋的议论着那些巫甲之事。
黄粱积弱已久,尤其是在神鬼远去,大道不兴的时代里,这样一个大泽以南的国度,在槐安后帝时期,便已经逐渐丧失与槐安争锋的实力。
寒蝉轻声说道:“是的,所以我本想让这样一场战争,让世人看看,哪怕是披沐着神光,依旧不如自己去向前走出来的路。但是卿相前辈的这一手叛乱,反倒是成全了神女的光泽。”
白袍帝王很是无奈的看向人间。
“所以命运如何,真的有人能够看得透吗?”
命运大河之中的人,大约真的永远无法看清自己所处的河流。
只有河岸上的人,才能清楚。
但河岸之上的人,又未尝不是在自己的大河之中挣扎着。
“我不知道。”柳三月轻声说着。
不是所有的道人都会去看命运。
这个来自青天道的道人,大概更想见一个光泽迷人的人间。
“但是神女的光泽倘若落向人间了。”
柳三月轻声说着。
“那她也是命运之中的人了。”
寒蝉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是的。”
这是由那个山河观道人,以某个尽天意之人的一局牌运,所带来的一场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