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朝云很是茫然也很是惶恐地想起了当初在青天道中之时。
在某一刻,她也同样感受过这样一种剑意。
尽管同样只是转瞬即逝,然而那种心悸,这个出关境的道修少女,自然很难忘记。
她并不知道那样一种剑意究竟来自何人。
只是身旁的少年却好像清楚些什么。
人间三剑,少年见过两个。
这其实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哪怕是千年以来,人间剑修都少有同时见过三剑之人。
能够见到丛刃的,很难见到神河。
反之亦然。
当那些剑意出现的那一刹那,少年心中便瞬间意识到了那种便是他们这样的人都能够察觉到的剑意来自于谁。
大概也只有陈云溪了。
少年抬头静静的看了那些渐渐平息下来穹壁灯火很久,而后抬手唤回了鹦鹉洲。
这柄来自草为萤剑湖的剑,确实远比少年自己的桃花剑要好得多。
毕竟那才是真正的磨剑崖之剑。
哪怕是当今崖主,少年的那个女子先生,从某种意义而言,都算不得磨剑崖之剑。
余朝云目光落在了少年的那柄剑上,从那种惊诧里渐渐回过神来,很是惊叹地看着少年的剑。
“师叔这柄剑,应该很厉害。”
这当然不是吹捧。
事实上,这柄剑虽然在那些剑意里忽而出鞘,但是并非惊悸之意。
相反的,在那种剑鸣之中,有着一种兴奋之意。
南岛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只是平静地将剑送回了鞘中。
“这不是我的剑。”
少年静静的看着手里的剑,轻声说道:“或许这是某位前辈,送给我,来告诉世人一些东西的剑。”
南岛其实从没有叫过草为萤前辈。
在当初初见那个春风小镇里,很是悠闲地走着的青裳少年的时候,南岛便一直将他当成了同辈之人,哪怕后来有了诸多猜测与了解,也没有叫过前辈,只是说着草为萤。
那个青裳少年自然也乐得如此。
毕竟伞下的少年是烦人的。
只是在与外人说的时候,南岛却也还是说着前辈二字。
余朝云有些好奇地问道:“前辈?是丛刃前辈吗?”
少年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那他要告诉世人什么?”
南岛垂首按剑,平静地说道:“没什么。”
余朝云没有再问下去。
人人理所应当的有着自己的秘密。
这个青天道少女重新抬头看向了那些垂流着灯火的穹壁,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槐都上面发生了什么。”
南岛当然也不知道。
那只是一个被道人截断了的,另一种命运的走向而已。
少年并不知道,关于槐都的故事,其实已经快要结束了。
......
宋应新没有空闲去找少年。
在那个青天道而来的叫做秦初来的道人离开之后,天工司便忙碌了起来。
那些将巷子挤得无比逼仄的司衙之中,四处都是整理着各种记载文书的吏人——宋应新所说的,当然是极为认真的,天工司当然不止于机括,而是包罗万象之司衙。
那些吏人们真的便将二十年来,所有的,从那一日的秋雨里延伸而出的相关联的记录,尽数搬了出来。
石台之上的各处司衙都暂时停止了本有的工作,投入到了鉴别那些浩瀚如海的信息之中。
却是详实到了当初鹿鸣某户人间,在大雪里炒了一道什么菜。
宋应新默默的看着那份记载着某户人家炒的那碗芹菜黄牛肉的记载。
鹿鸣终日风雪之地,黄牛肉这样的东西,自然是珍稀的。
不过这大概确实不会是什么可疑的事。
毕竟不是过年,也可以吃饺子的。
这位天工司司主有些疲倦地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取下了叆叇,坐在那里捏着眉心。
院外却是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绕过了那些堆积的记录文书,停在了宋应新桌前。
“大人,这里似乎有些可疑。”
本打算休息一会的宋应新不得不重新戴上了叆叇,而后接过了那名吏人递过来的一本册子。
那是一本关于十一年前,妖帝神河寿诞之时的一份礼单。
记载了当时天下各城与诸多修行之地送过来的贺礼名录。
宋应新沉默了很久,翻开来那本册子,看见了上面某个被吏人们圈出来的名字。
这位天工司司主长久地看着那个名字,渐渐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