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照水没有再说什么,少年本以为这位剑宗弟子便会这样离开。
只是没想到山照水很是犹豫的在那里站了很久,而后看着少年轻声说道:“关于岭南的事,很抱歉。”
这自然是真诚的诚恳的由心而发的。
只是少年在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却是神色冷漠了起来,平静的说道:“师兄,道歉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这个少年站在伞下,低头看着更下方的,抬头看向那片宫城的白衣侍中。
“代价才是。”
山照水当然清楚这样一个少年所说的所看的所想的,都是什么,他也知道这样一个少年在这位侍中大人走向末路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是一个关键的引子。
山照水沉默了少许,而后脸上却是带上了一些笑意,负剑而去。
“或许今晚你可以见到一些皆大欢喜的东西。”
人间剑宗当然不是过来看戏的。
......
那位白衣侍中所做的许多决定,大概都是极为迅速的。
在巳午妖府的时候是这样,在拉满那张弓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这位白衣侍中很是平静的看着那个于摘星楼高风之中飒然而立的人间帝王,或许是在轻声笑着,所以便是连自口中吐出来的某些话语,都带了许多轻松释然之意。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
随着这位白衣侍中的话语落下,那些诸多妖族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如同洪流一般越过了这位白衣侍中,向着那样一处宫城而去。
作为最初的谋划之人的阕予,神色无比复杂的看着那个立于妖府之人奔涌而去的洪流之中好似梅雪桂霜一般冷冽的水在瓶。
“有些决定,可以做得很是果决,但那是没有退路的,阕予。”
水在瓶很是平静的说着。
“下辈子,记得注意一些。”
当巳午妖府之人真的出现在了这样一座宫城之外,他们自然也是没有了退路的人。
阕予沉默了很久之后,轻声说道:“抱歉,大人。”
这位妖府大妖,在这一刻,自然也很清楚,水在瓶会走到现在的一步,亦是因为自己的一些决定。
这位侍中大人站在高处,当然是要坠落下去的。
但不应该,是这样一点也不体面的方式。
水在瓶平静的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是咎由自取,是孤注一掷,亦是执迷不悔。
阕予只是沉默着跪伏了下来,只是这一次的跪伏,与先前是不一样的。
这位大妖虔诚的跪伏在水在瓶身后。
“那么侍中大人,我也去了。”
水在瓶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于是阕予起身慷慨而去,赴死而去。
一如虽千万人吾往矣一般的壮烈。
但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千万人。
事实上,巳午妖府,才是千万人。
那位陛下,只是孤身一人,站在那处摘星楼之上。
但大概没有什么区别。
当阕予看见水在瓶那一剑被那位据说身负重伤的帝王这样平静的接了下来的时候,大概有些故事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小道九境之人很难想象大道九叠之人的道海之辽广。
人们或许也确实不知道那位人间帝王究竟有多强。
神河只是站在摘星楼中,将那柄名为望舒的天工司之间抛向了槐都人间——并非落向那些向着宫城,向着摘星楼汹涌而来的诸多大妖。
只是将它落向了那位立于宫城之外的侍中大人身前。
然而只是这样,那些流溢的,偶然洒落的剑意,便有如星光坠陨一般,将诸多妖府大妖斩得遍地鲜红山花盛开。
这位帝王大概确实对于这样一场闹剧并不上心,没有愤怒,没有慨叹,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到最后,也只是静静的看了一眼那位青伞之下的白衣侍中。
“你自裁吧。”
黄粱帝王处理这样一些事情与槐安帝王处理一些这样的事情的方式,自然是不同的。
阑离当初站在迎风楼中的时候,大概也会畅想过这样一个画面。
只是那样一位陪帝,确实也只能无能为力的在殿中骂着愚民骂着反贼。
那位侍中大人静静的看着那柄将这样一片槐都之中的一切元气与剑意妖力都镇压了下来的剔透之剑,很是感叹很是敷衍却也很是真诚的说道:“看来陛下确实是陛下,今日是我水在瓶输了。”
巳午妖府的人在这位侍中大人感叹的那一刻之间,便已经尽数死在了那些溢流的剑意之中。
槐都之人至此,大约才体会到了当初东海那场战斗之时,那些东海之人的惶恐与惊惧。
在东海的故事之前,人间确实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位陛下出手了。
是以哪怕那样一个侍中大人真的便这样干脆的认了输,人们也并不惊奇。
仿佛理应如此。
又或者,应该更果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