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河没有与柳青河继续争下去,说到底,二人固然在人间是站在极高处的存在。
只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境界高不代表一切都高。
在某些方面,便是宋应新,都比这日沉阁中的二人高得多。
所以争来争去,未尝不是外行看热闹。
“南方的那个山鬼大人,有什么动静吗?”
神河其实在某种意义而言,也算是瑶姬的子民。
毕竟这样一个帝王虽然居于槐安千年,但是说到底,他是一只来自黄粱秋水的大妖。
称神女大人,也未尝不可。
柳青河摇了摇头,说道:“至少以人间风声而言,是没有任何动静的,当然,对于天狱而言,比较难受的在于,南衣城天狱的西门那些人,被迫去了山月城中,整个南衣城,其实与整个人间,都是割离的。”
这个一袭黑袍温和得像是一个书生的一样的高大男人转头看向南方。
“天狱曾经尝试过回去南衣城看看。只是那样一个地方,四处都是弥散着极为浓郁的神力或者说冥河之力。很难窥探其间究竟有什么。但是神女大人究竟在做什么,大概也是可以猜到的。”
神河平静地说道:“她在汲取冥河之力,重新回到人间正神之位。”
南衣城那里,有着一条冥河的尾巴,便在城外,自高山垂落于大泽之中。
甚至于悬薜院中的静思湖,都是可通冥河之水。
柳青河沉默少许,看向神河问道:“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神河淡淡说道:“人间如何能够对一个已经快要回到正神之位的神鬼做什么?”
人间当然有一柄很好很好的剑。
但那样一柄剑,只有在未曾出鞘的时候,才是很好很好的。
哪怕神河真的拥有了青悬薜的一只臂骨,他也不会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作为剑主拔剑而不伤人间。
当初秋水只是将剑从泉中取出,带下高崖,整个人间的大道之修都为止神海震荡,自然不用说拔出来。
想也不可以,想也是有罪的。
这是最好的阐释。
柳青河轻声叹息着说道:“可惜青莲前辈,太讲道理了。天上人,为何不能照看一下人间呢?”
神河抬头静静的看着高天暮色,漫天霞云有如诸多璀璨却也柔和的剑光一般。
“如果总是期望着那位前辈,这与听凭神女宰制人间有什么区别?”
柳青河叹息着说道:“确实没有区别。”
毕竟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倘若那最后一位磨剑崖剑修,真的会因为还在人间之中的瑶姬出手,日后自然便陷入干涉人间之事的窠臼之中。
所以神女的故事,确实已经成为人间之外的故事了。
神河在日沉阁中站了许久,倒是突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个叫做祝从文的书生,你们都查清楚了?”
柳青河颇有些诧异的看了神河一眼,又仿佛明白了什么,站在栏边轻声笑着说道:“吏部刑部天狱国子监,四方一同调查了数次,大概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陛下是想要让他做兵部右侍郎?”
神河平静地说道:“水在瓶除了行事过于激进,别的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帝王低下头去,静静的看着那片人间,似乎是在轻声叹息着。
“他这一生,从始至终我都看在眼里。云在青天水在瓶,这样一个名字也是我给他取的。”
那样一个侍中大人,直到最后,自然依旧在那样一个古老的瓷瓶之中。
柳青河同样叹惋着。
这个天狱之主其实也能够明白那一晚,为何神河久久不愿现身。
他是在给水在瓶最后的一次机会。
可惜那样一个白衣大妖拒绝了,拉开了那样一张弓。
于是一切不可挽回。
柳青河静静的想着那个门下侍中的所作所为,倒是惆怅的看向了人间。
“陛下。”
“嗯?”
“你说,倘若我们真的看错了那样一个少年,一切将如何收场?”
神河平静地站在那里。
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那些人间的遥远的,从暮色里吹来的晚风拂乱自己的那袭黑色帝袍。
这样一个问题,或许这样一位帝王确实无法回答。
所以从始至终,他也没有提及过任何关于那样一个少年的态度。
人间有着很多东西是很难取舍的。
尤其对于这样一个陛下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