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吕伯渊仍是杳无音讯,我已经不指望他了。受师父的教诲,我比往常更加用心修习,一本接着一本地背诵医书。直到师父不厌其烦,命令我不许再这样死记硬背,我才了解师兄为什么要温故而知新。白天我跟随师兄在堂中坐诊;饭后闲暇,我会请师父考教。若师父醉了或是不问,我就去找师兄复习病案。
“三更天了,莫要熬得太晚伤了眼睛。”皓月当空,院落寂静。罗圣手敲了敲窗棂,语气温和地提醒道,“歇吧。”
以往都是师父催师兄休息,不知不觉,换师兄来催我了。我从案前抬起酸涩的双眼,后知后觉的看向窗外:“知道了。师兄也早歇吧。”
日复一日,时间过得很快。连枝来过两回,送来美食佳酿。说起酒庄的事,她总是滔滔不绝。虽然时日不多,但在寿城和秀城已经有许多掌柜愿意订购我们的女客酒。看着一笔又一笔的订单,连枝兴奋得两眼放光。
但我问她王嬷嬷的下落,又会支支吾吾。先说自己太忙没空去找,又说去了没见着。像王嬷嬷那样认真负责又有经验的嬷嬷,被别家邀去也不稀奇。见她不愿多说,我也就没再追问。心想或许王嬷嬷离开大将军府前,与袁厨子之间有些嫌隙,连枝才会不喜。
我又问她袁厨子的近况。连枝已然以袁厨子没有过门的妻子自居。说袁厨子最近很忙,要照看老夫人和蓝凤秋、大将军三份伙食,但赏钱确实大方。
我颇感意外。若不是有忌讳,便是一锅做了大家分食,为何要做三份。
连枝不以为意地解释道:“老夫人年纪大了,要做得清淡。若吃的不可口,就会大发雷霆。府里都说老夫人的脾气比以往更加急躁了。发起怒来十分可怕,动辄就要喊打喊杀。有个倒霉的丫头,好像是西院的,叫雪芽,以前在吴姨娘身边也算得力,不知做错了什么,被老夫人叫去,一顿乱棍就打死了。说是浑身上下一块好肉也没有。”
雪芽?我心中咯噔一声,莫不是因为出殡那天与我说了那些话,才招致杀身之祸。想到那个回头的嬷嬷,难道是她告了状?又想到青萸如今的处境,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得想个办法提醒她才好。
见我一脸惊讶,连枝又说:“蓝凤秋之前闹那一出,说是受了大将军的惊吓,大夫叫她静养保胎,她就给自己定了一套食谱,吃的喝的都必须按她单子上的来。如今她俨然当家的主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瞧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连老夫人也管不了她了。”
我点点头。毕竟是盛青山眼前唯一的血脉,老夫人看得重是人之常情。梦中她也是这样纵容蓝凤秋,虽说没有给蓝凤秋开设小厨房,或是百依百顺,但是只要开口,也都会应允。霎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未能抓住。
连枝以为我嫉妒蓝凤秋,撇了撇嘴,转头安慰我道:“小姐不必跟她计较,当初以为大将军多喜欢她呢,结果小姐一出府,大将军住在军营里,连府都不回了。她成天变着花样给大将军送吃的,也没见什么效果。”
我垂眸沉吟,不知他送去的这些,与盛青山的心疾有没有关系。佯装好奇地问道,“每天都送吗?都送什么哪些菜式?”
连枝一脸意料之中果不其然的表情,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小姐会问,袁郎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酒菜会换花样,唯有药膳是固定的。”
“药膳?”我微微蹙眉,“可是用药材调出汤头去做的?”
连枝愣了愣,点头道,“是啊。说是苗疆珍贵的药材,给大将军补身体的。小姐连这都知道?怪不得葛老那么刁的嘴,都得服您呢。”
梦中我就是因为吃了一碗蓝凤秋送来的药膳,才中了那让我名毁身亡的合欢蛊。那袁厨子果然是蓝凤秋的帮凶。
“连枝啊,你当真想好要与袁厨子在一起吗?”我试探着问道,“他在府里当差,你们现在的关系,恐怕……”
连枝似乎预感到我要说什么,惊慌地打断我,“小姐,袁郎待我很好。他只在府里做厨子,赚点手艺钱罢了。我们虽各为其主,又不是做坏事的。小姐切莫要因为他的身份,就嫌弃看轻他。他常与我说,他敬佩小姐,无论是您的手艺,还是您的为人,都让他佩服。我们绝不会做对不起小姐的事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对她解释。连枝像是怕我再提起,找了个由头匆匆告辞。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若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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