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一只手探出军帐,轻轻挑起门帘儿,随后就见一个中年“军官”缓步而出,立在帐前,四下寻望两眼。
众人都有点臊得慌,不再作声,营地里顿时沉寂下来。
赵国砚略感意外。
一见老莽,始方知江湖传言半真半假,终究只是道听途说,不可轻信。
此人面相四十多岁,个头儿的确不矮,但肩膀很低,身量全靠脖子才显得修长,军装虽然有点破旧,却拾掇得相当熨帖,武装带系得很扎实,头发也不乱,可以看出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在孙向阳等人的口中,老莽活脱脱就是个棒槌,能耐不大,屁事不少,好像整天不干别的,净在线上闹笑话了。
可如今再看,那些评价实在是有点厚此薄彼的嫌疑。
老莽虽然匪气不足,骨子里却有几分精明干练,只是不适合绿林,反倒更像是个生意人。
他从军帐里走出来,环顾四周,见众弟兄臊眉耷眼地抽着烟,全无半点奋战的意味,便自知败局已定,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已经认命,不愿再做无谓的徒劳。
饶是如此,他也并未显出颓丧、惶恐的神色,转而目光一横,锁在赵国砚身上,单手按住配枪,便径自走了过去。
“你找我?”
“我找你!”
老莽驻足停步,上下打量几眼,忽然笑道:“兄弟,你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官兵啊?”
“怎么,不是官兵就不能找你了?”赵国砚耷拉着眼皮,死死盯住对方手中的配枪。
老莽笑着点点头,在赵国砚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懒懒地说:“不是不能找,而是找人的时候,总得先亮个纲吧?”
赵国砚见他还算沉得住气,心里不免高看一眼,旋即朗声报号:“奉天,江家。”
话音刚落,除了二麻等人以外,余下皆是一片哗然。
关东三省,凡是在线上混的暗八门,多多少少都曾听过奉天“鬼拍门”的名号,而且也很清楚江家到底是谁的鹰犬。
营地里顿时骚动起来。
众人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尽管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最后总归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莽嘴角一抽,似乎也不淡定了,可紧接着却又强颜笑道:“原来是江家,听说过,听说过,东三省最大的保险公司——纵横保险,那就是江家的产业!”说着,忽然挑起大拇哥,“江老板年轻有为,了不起,佩服佩服!”
众人听得龇牙咧嘴。
话是好话,可老莽的语调中,却分明带着一丝讥讽。
赵国砚皱了下眉,不知对方从哪来的底气,只觉得心里不爽,于是冷笑着问:“恐怕你不止是听说过江家吧?老实说……咱们之间,是不是有点儿误会?”
“有么?”
“没有么?”
“我觉得没有。”
“你劫了江家担保的货!”
赵国砚没闲心继续打哑谜,索性把话挑明,开诚布公,劈头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