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锋这才知道母亲竟然有墓。
然而那只是个极简单的空碑,上面没有写生卒年月,甚至没有写母亲的名字。正是在墓前,父亲三言两语,告诉他母亲牺牲的事情,却不肯多说。那天下午骤降暴雨,陵园偏远叫不来车。他们在附近的小宾馆住了一夜。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父亲难得喝的酩酊大醉,而当父亲醉倒睡着后安雪锋却辗转反侧,最终他冒雨深夜翻过围栏进了陵园,又一次站在的墓面前。
他发现自己无法记住来陵园的路,就好像有什么力量要让他遗忘。安雪锋担心焦虑以后自己无法再来陵园,甚至担心自己会忘掉今天的事情。他深夜来到墓前,只是想独自和母亲说一说话,他有无数多想问的问题,想对母亲说的话,但当站到墓前时,那千言万语却又无法出口。
只是静静地站在墓碑旁,就仿佛已有了千言万语。
当时已经个头很高,却还显得有些单薄的少年在墓前站了一夜,等快天亮回到宾馆后他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不知昏了多久,等再醒来时安雪锋看到父亲陪在床边,原本茂密的黑发竟已经斑白了。
但当时的安雪锋没留意这个,昏沉中他梦到了母亲!母亲在梦里穿着金黄色的斗篷,摸了他的头,把他抱在怀里,又跟他说了很多话。这不只是个梦,更像是母亲在同他交谈。安雪锋直觉知道这绝对是非常重要的话,他有种预感,母亲也许还没有死!
但他记不清了,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了,醒来后安雪锋冥思苦想,把父亲严厉的呵斥当做了耳旁风。以前都是这样,父亲从没管过他,偶尔的相处也多是训他,但这次不同。
父亲给他洗苹果的时候昏倒在了医院的洗手间里,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医生说他是猝死的,而且还患有多种绝症,哪怕在医院里都没能抢救回来。
梦到母亲的狂喜变成麻木,安雪锋不信。且不说猝死,光是那么多种绝症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父亲身上?而且那些都还不是早期!如果真是这样父亲早该死了,起码身体会出现各种问题,不会到现在突然猝死。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执着要求查明真相,结局都无法改变。他失去了母亲,现在又失去了父亲。
‘你说深渊是真的存在吗?’
梦醒了,雪僵尸对梦中的旅队而言只手就能对抗,旧日梦不会太长。梦醒时分,丙一琢磨着金伦加鸿沟,佯作无意开口,看似讨论实则试探卫洵,话音未落却顿了一下。
‘我认为它是真实存在的,起码在我们父母那个年代\&039;
安雪锋道,他已经沉下了情绪,冷静下来,没打算对卫洵隐瞒什么。从旅社在旧日梦中呈现出他的母亲,他的真实身份在旅社那边就不算秘密。旅社是在警告威慑,但既然如此安雪锋也不演了。梦中化身雪貂已经死亡,但这种化身的数量其实和参加旧日梦的次数有关。
安雪锋曾经历过三次旧日梦,而且全都成功活了下来,所以他能在梦中有三次化身。
当然,如果化身全部死亡,那他将承受的反噬与惩罚也将是三次旧日梦叠加清算,非常恐怖。
‘金伦加鸿沟可能要诸神黄昏,世界崩碎时才能看到’
安雪锋让卫洵叫出玉米笋,他们一起把这具雪僵尸遗体带回去进一步调查。路上时他跟卫洵说起这事:‘现在巨人复苏,连雪僵尸身上都有了深渊的雾气,而且诸神黄昏临近,我猜金伦加鸿沟或许会出现’
‘你要格外小心……毕竟你是洛基’
安雪锋忧虑道,他真正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北欧金伦加鸿沟如果真是原始深渊,和旅社的深渊有联系,而昔日卫洵的父母又来过这里——那这边极有可能和卫洵奇异的身体状态有关!如果真像他想得那样,卫洵的处境会很危险……假如这真是他的‘起源地’,那诸神黄昏出现,金伦加鸿沟再现,卫洵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而卫洵性格如此,任由他旁敲侧击,卫洵只是‘唔’过去,似听非听的,直到安雪锋严肃再次重申时,他忽然感到脊背上卫洵俯下身来,抱住了他的头。
‘你今天有点暴躁’
唉,确实有点,但没办法啊。安雪锋无奈想到,正要再琢磨着怎么能勾的卫洵重视——不要是感兴趣的那种重视,不然他都害怕卫洵自己兴致勃勃往深渊里面跳。安雪锋耳朵动了动,引诱卫洵去摸,心里想了想要怎么说,正准备开口。
‘我没见过我的父母’
但就在这时,卫洵却开口了。安雪锋一顿,豹尾安慰缠住他的腰,认真听他讲。
‘只有模糊的印象,我甚至记不住他们的脸。在梦里,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我的母亲,父亲在另一个梦里’
在梦结束的时候,或许因为他骑在雪豹的背上,丙一从它身上感到了非常浓重的悲伤与怅惘,一瞬间他似乎窥视到了卫洵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情绪。丙一这才发觉在卫洵神秘的背后,或许也有许多悲伤沉重的过往。他和卫洵同岁,也许他们都一样,从出生就没见过父母,只能凭梦境凭吊。
而他虽然还没见过父亲,但起码知道父亲在另一处梦境,这个旅程中总能见到的。但卫洵却只能看到母亲。他还有哥哥,但卫洵怕是没有其他亲人。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丙一一边揉搓雪豹的头,一边和他谈起些往事。当他调侃说起自己和卫洵同岁时,雪豹有点底气不足的暗中挺胸抬头,顾盼自若,展示年轻。当他说起从小被哥哥养大的往事时,揶揄说要带雪豹去见家长时,雪豹像被扎漏的气球,步履沉重。
当说起旧时失踪的父母,说起今后一定要探索更多神秘之地,获得超凡力量变强时,安雪锋终于明白,卫洵这是在拐弯抹角的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