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汴京春深 小麦 2500 字 4个月前

九娘跟着燕素,穿过两进院子,到了阮婆婆房里。赵元永正在她膝盖上敷药泥。

知道是九娘来了,阮婆婆神色松动了一些,叹了口气,让燕素搬了个绣墩放在床边,安慰她道:“你放心,玉郎不会杀你的。多亏了你,我和大郎才能回转来。”

九娘看赵元永敷好了药泥,拿起了艾条,便接了过来:“大郎,让我来吧。”

赵元永看了她几眼:“你也会?”

九娘笑着将艾条靠近了阮婆婆膝盖几个穴道缓缓绕起了圈:“我小时候掉在金明池里,我婆婆怕我受寒,请大夫调理了一年,看会了。”

赵元永奇道:“你怎么会掉进金明池里?那里头可深了!”

“被人从船上推下去的。”九娘看着阮婆婆的脸,这张脸依稀和前世的娘亲有些重叠在一起,她目光更是柔和。

“啊?!——”赵元永惊呼了一声。

九娘笑道:“这世上,许多人害人,就为了自己高兴而已。”

赵元永的小背驼了下来,默默看着艾条上的星火不语。

室内的艾条香味弥漫,阮婆婆又有些昏昏欲睡,她自觉时日无多了,这几天总常常梦见妹妹萃桐来找她,两人可以说很久很久的话,她真不舍得醒来。迷迷糊糊中,耳边忽然响起低低的歌声。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歌声只有三句小调,来回重复,到了最后一个“族”字时,却唱成了“主”,那句变成了“殊异乎公主”。本该是个小弯调越行越低的,却变成了调皮的尾音,上扬着带着笑意重复了一遍“殊异乎公主?”

阮婆婆的膝盖猛然一抽,曲了起来。九娘飞快地举起了艾条才没有烫到她,她制止住要惊叫的赵元永,将艾条交给他,伸手扶住了阮婆婆,在她身后垫了两个隐枕。

“阿桐?——”阮婆婆喉咙格格响了几声才吐出这两个字。

除了她们两姐妹,这世上再没有人会这么唱家乡小调《魏风汾沮洳》,是姑母郭皇后唱给她们听的,带着应州口音,因为喜爱她们,她调皮地将公族唱成公主,当年姑父听了哈哈大笑说就把她们当成公主养。她长大了一些,知道这是姑母姑父定情的歌,是姑母唱给姑父的。后来,她和妹妹都会唱了。

刚救回玉郎的时候,他成夜成夜不睡觉,跟一只小兽一样,蜷缩在床上一声不吭,有一点点声响就立刻跳起来,掏出抱在怀里的匕首。他的目光比匕首还寒光四射。她后来陪他睡觉时,就轻轻唱这首小调给他听,告诉他这个笑话。他总是不说话,可小身体慢慢就放松下来,还能睡上一会儿。

几十年了,她几乎都忘记这首小调了。大郎从小就睡得安稳,不用哄。是不是阿桐来接她了?

“阿桐?是你来找阿姊了?”阮婆婆握住九娘的手,无神的眼中淌下泪来:“你莫走,我们好好说说话,你信阿姊的话,玉郎不会害你和王方的,更不会害阿玞。阿桐——?”

九娘凝视着她,终于将脸埋入她满是皱纹的手掌中,哽咽着喊了声:“姨母,我就是王玞,我是阿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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