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入五号楼1102室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走单元门。一种是坐地下车库电梯。
对图像高清处理后发现,案发时段内(此时段扩大为1540—1700),包括神秘连帽衫男子在内,出入五号楼的外来人员(不包括地下车库电梯),一共二十九人。
其中,九人为五号楼住户的亲戚、朋友或同事,都能提供案发时段不在场证明。此外,快递员七个,外卖员八个,修马桶的两个,查电表的一个,开锁公司的一个,最后一个是神秘连帽衫男子。
这里头竟然没有邓利群——这跟现场调查反馈的情况一样。监控显示,邓利群的车,是1400进入小区,1430离开。再查车库入口的
监控,发现邓利群进入车库后,根本没出来。那么,他就有可能从车库里直接坐电梯去十一楼。可是,案发现场表明,邓利群根本没去过1102室。
那段时间,他干吗去了?天亮后,经过核实,修马桶的,查电表的,开锁公司的,都被排除了。如此一来,那个闯空门的,就一定在剩下的十五人名单之内。临来开会前,秦向阳叫李天峰一定从余下的十五人名单中,找出那个家伙,
那个命案现场目击者。地下车库的情况,是这天一早实地调查的。车库共两层,小区内所有楼层的电梯,均直达地下车库。
秦向阳通过门卫监控和非小区内车辆出入登记表,查实了案发时段前后,出入车库的所有车辆。
理论上,地下车库内的所有车主,都有机会坐五号楼的电梯去1102室。
通过对车主逐一调查,这份理论名单上,仅余五人拿不出不在场证明。这五个人,包括三男两女,都是五号楼的住户。案发时段内,两个女的声称在家睡觉,一个男的自己在家玩游戏,还有个男人自己在家大扫除,最后一位,警方再三逼问,才支支吾吾说当时在裸聊。
对这几位业主的进一步调查仍在继续。秦向阳的重点是邓利群,他没想到对方有不在场证明。这天一早,他亲自“接待”了邓局长。得知樊琳被杀,现场还死了个男的,邓利群极为惊讶。他说昨晚他打过樊琳
的电话,没人接听,他很纳闷,但想不到她被害了。按规矩,秦向阳没必要把案情告诉邓利群。他那么做,想让对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询问一开始,秦向阳先追问他和樊琳的关系,这位副局长有些不安。“情人?”秦向阳给了对方一个容易接受的关系。
邓利群没言语。
“樊琳是医疗器材公司的销售,她跟你之间,私底下有无猫腻,有什么猫腻,那是经侦的事,我不想管。不过,查查她的业绩,再捋捋她销售的器材流向,那里头有没有你的影子,这些不难查,对吧,邓副局长?”
“呃……情人!我们是情人!我和案子绝对没关系,你可千万别、别借题发挥……”
邓利群立马慌了。
对他而言,他和樊琳之间就是一场游戏,他们各取所需。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利用职务之便,帮一个女人卖了那么几台医疗器械而已。就算没有他,医院也总是要采购器械的;就算没有樊琳,也总是有别人把器械卖给医院的。
“借题发挥?邓局长这是提前埋怨我,把你以权谋私的勾当通知经侦咯?”“不!不!没那回事!秦队长,您赶紧问吧,我有一说一。”“昨天中午1240,樊琳找你干什么?”秦向阳单刀直入,他无心挖掘邓利群私下的勾当。“你也说了,我们是情人。”邓利群点上烟。
“卢平安刚走,她就找你?是她太急,还是你太有魅力?”秦向阳也点上烟。
这时,邓利群似笑非笑地说:“哎,你别说,还真是她太急。”秦向阳往椅背上一靠,紧盯着对方。“您别这么瞅我啊,怪不舒服的!”邓利群深吸一口烟,说,“你不知道,
樊琳她老公卢平安,那方面不行。”“哦?”这倒是个新情况,秦向阳赶紧记下来。
“他们结婚三年了,还没孩子。樊琳说,不是他们避孕,是卢平安根本不行。”
秦向阳摇头。他不信樊琳和卢平安没有婚前性行为,要是卢平安真不行,那樊琳该早知道才对。
邓利群说:“也不是直接不行。樊琳说过,卢平安有先天性心脏病,无法承受频繁的性行为,过于激动容易心梗。她是婚后才知道的。至于对卢平安来说,怎么样算频繁,那我不清楚。按樊琳的说法,婚后是越来越少,平均一两个月一次。对了,她老公这次出差跟上次间隔了两个月,所以昨天樊琳约我去玩,我不意外。她憋坏了,你信吗?”
“两个月?你倒记得很清楚。”“不是专门记。上次我和她在一块时,刚好是我生日的第二天。那一段,我
们接触频繁。嗯,那次卢平安出门了一周。”陈述这个事实时,邓利群哪能想到,也正是那段时间他跟樊琳频繁接触,才
被侯三盯上的。两个月前,侯三干脆去大魏豪庭租了房子。只是当时侯三也没想到,自那次卢平安出完差后,一直要等将近两个月,才找到足够合适的机会,潜入1102室装摄像头。
“你认为卢平安知道你的存在吗?”秦向阳问。“不能吧!再说樊琳也没那么傻!”“樊琳有没有别的情人?”
“那我不知道。你看,我和她真的就只是情人关系,谁让她男人不行呢。”秦向阳没理他的话茬,问:“昨天你见到樊琳了吗?”
对方摇头。
“你是1400到的大魏豪庭,半小时后离开的吧?那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能去哪儿!就在车库里!”说到这儿,邓利群突然挺直了身子,惊道,“妈的!亏了发生那件事,要不然,死在现场的不就是我了?”
邓利群惊出一身冷汗。他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酒壶,猛喝了一口,算是压惊。
“实话说,今早来你们这儿之前,我还自认倒霉。昨天,无缘无故损失好几千,那其实不怪我。”邓利群收起酒壶,慢慢说道。
“详细说说。”
“就是个小事故嘛。你们知道的,那里的地下车库有两层,它绝大部分车位都卖出去了,还剩下一些。那里所有车位都装着地锁,没卖出去的那些,地锁早都被拆了,反正到现在物业也没管,就被当成了公共车位。我先开去了地下一层,转了一圈。一层总共才五个公共车位,都被占了,就又去了二层。二层的公共车位本就比一层多,好,有位置……”
邓利群停好他的奥迪Q7,对着后视镜整理头发,心里想着两个月不知肉味的樊琳,越想越乐。
整理好头发,他从副驾驶位上拿起给樊琳的礼物,推门下车。相比地下二层不算好的光线,他当时心情特好,完全没想到意外的发生。他刚停好车,有一辆蓝色本田略显笨拙地停在了他左边的公共车位。本田熄火后,一个女人匆匆走出驾驶位,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女人提着东
西绕到副驾驶位,从车上抱下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女人把小男孩放到地上时,手提袋不小心滑落。那个袋里有一盒新买的跳棋,被那么一摔,跳棋的盖子打开了,好几颗彩色弹珠跳出来,朝着邓利群的车前门方向滚去。
小男孩挣开女人的手,去追弹珠。他追到Q7门前,蹲下身子。一颗、两颗、三颗……
“咣当”,邓利群哼着小曲推开车门,把孩子撞倒了。
“秦队长,你说我冤吗?我哪儿想到,有个孩子在那儿捡弹珠!”邓利群很委屈。
秦向阳点点头,没言语,他在想象邓利群所说的场景。“后来呢?”过了一会儿,他点上烟,追问。“后来?后来就是孩子哭,女人叫,抓挠,争执,责骂……孩子额头肿了,
手腕也有伤。唉,没啥说的。”“说说私了过程。”
“我着急,樊琳在那儿等着呢。我当场给她转了三千,她答应放我走。谁知转完钱,她又改主意了,非让我带孩子上医院检查……”
“那会儿,樊琳又给你打电话了吧?”“是的。”邓利群拿出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喏,14:15打的,当时小男
孩母亲正在挠我……”“她在电话里怎么说?”“就是问我在哪儿,怎么还没到。”“她很不耐烦?”
“应该是吧。我说我就在车库,有个小意外,正在处理。当时我没空跟她共享位置。她不信,甩脸子了,说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我还想解释,那孩子母亲一巴掌过来,我电话就飞了……”
听到这儿,秦向阳有数了。昨天中午卢平安走后不久,樊琳就打电话约邓利群,久等之后又打了第二遍,以为对方找借口没来,随后才打电话约曾纬上门。
显然,曾纬也是樊琳的出轨对象之一。只是在秦向阳看来,曾纬资料显示他才回国三个月,怎么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樊琳呢?其实细想也不难理解,曾纬是扶生集团未来接班人,扶生集团旗下有医院,也属于樊琳的业务对象。
做好记录,秦向阳沉吟了一会儿,问:“事后看,你觉得昨天的事巧合吗?”
邓利群眨了眨眼,提高音量说:“巧合?当然巧了!刚不是说了,要不是我把那孩子撞了,我不就见到樊琳了?那我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