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方灵山一字一句道:“她叫孟昭阳,绍兴府民籍,官家新封的三品婕妤。”
方砚山道:“她是——”
方灵山打断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哥哥,你我一母同胞,我好,你便好,整个方家便好。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我进宫十一年了,今年才怀上龙胎,官家许我掌六宫事,后位在望。这都托赖于我筹谋有度。孟婕妤,她是谁,一点儿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对于我而言,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灵山,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方砚山道。
“哥哥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前我与哥哥一样,宁折不弯,才会这么多年落了宋家的下风。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该做、不该做,只有想做、不想做。”方灵山坚决道。
“灵山,哥哥对你很失望。哥哥很后悔,当年带你从黑水镇南下。”方砚山看着妹妹的样子,有些哽咽。
方灵山挽住哥哥的手臂,道:“哥哥,世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非黑即白。”
“无论什么时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方砚山叹了口气,继续道:“官家为人,深不可测。灵山,好多时候,你以为你赢了,可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不要荣耀,只要你平安。”
领兵打仗十余年,他四季常服就那么几件,换干洗湿。三餐极简,无外乎家常饭食。他光明磊落,不喜弄权,不慕奢华。
妹妹的转变,让他意外。这个“通敌”的错处,仿佛成了他的痛脚,半晌直不起身来。
离了贤德宫,回到府中,夫人白若梨见他神色惶惶,忙倒了杯热茶递上。
“砚山,可是军中出了事?”白若梨关切问道。
方砚山摇头:“我刚进了趟宫。”
“灵山的胎象还好吧?”
“嗯。”
“那是何事?我看你面色不对,有事莫要瞒我。”白若梨道。
方砚山道:“灵山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白若梨了然地笑笑:“你心疼妹妹了,对不对?有了身孕的女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岁月不饶人。我和灵山,都是望三十的人啦,怎么能同从前一样?我过些日子,去宫里看看她,给她送些酸枣。灵山最爱吃黑水镇的酸枣。我知她有孕后,托人买了些,还有半个多月便到了。”
天命七年后,黑水镇,便已不是中原的领土了。
只有辗转托边境马帮跑商贸的人,才能买得到。
路上的时日,因而格外长。
方砚山揽她入怀,道:“若梨,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二八年华。我还记得,在黑水镇的时候,我偷偷趴在你家后院的墙上,看你母亲教你练针……”
说到针,他眉心一动。
犹豫一番,还是将今天看到绿松石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
白若梨一听,愣住了。
她沉思良久,转身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寻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小匣子,她取出一只手串来。手串当中,嵌着一颗绿松石。
方砚山接过手串,转动着绿松石,缓缓道:“一模一样。”
白若梨问:“砚山,你看清楚了吗?真的是一模一样?”
“是。我确定。针孔都一致。”方砚山笃定地点点头。
“这是我爹从关外带回来的,我娘在上面刺的‘白’字。”白若梨道。
白若梨的父亲白云霄,是白锦园的东家。白锦园是白家祖传的生意。成群的骏马和骆驼往来于黑水镇,将中原的丝绸、瓷器运往异邦。白云霄从前总带着商队出境做买卖。后来死在北凉鞑子的铁蹄下。死讯传来的时候,白若梨尚在母腹中。
“若梨,你爹故去偌多年了,这绿松石是怎么流落到西狼的呢?”方砚山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