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九郎,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阿九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倒了盏茶,放在桌子的另一边,道:“若梨,你我最后再在一处喝盏茶吧。”
最后?
白若梨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她坐下来,坐在他对面,半晌,开口道:“事情是我做的。罪责我一人担。但求莫要祸及他人……”
阿九打断她,道:“若梨,我们今天不说这些好不好?我来,不是要听这个的。”
白若梨握住茶盏。
阿九道:“这辈子,我欠你良多。若梨,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降罪于你。午夜梦回,我常常想,当年,若不是你将我从笼子里带出来,我如今又会是何种田地呢。”
他忽然提起旧事,让白若梨无措。
两人各呷了口茶。
虹消沧海雨,日落洞庭云。
“我什么都知道。”阿九道。
说完,他重复了一遍:“我什么都知道。”
“九郎,马车中的人……”白若梨谨慎地开口道。
阿九摆摆手:“若梨,我成全你。”
“你在北境双目失明后,我便想过了。若你余生,要为砚山守节,我尊重你,保你丰衣足食,金奴银婢。若你有了再醮之意,我同样尊重你。不拘对方,是匪是盗。”
阿九说着,淡淡笑笑:“虽说,比匪盗更让我意外。但……若梨,我相信你是个明白人。你欢喜,就好。”
“九郎,我并没有再醮之意。”
“你不必瞒我。我说过,这是你我最后在一处喝茶。若梨,我是来为你送行的。”
白若梨沉默了。
在进这扇门之前,她没有认真想过答应那木罕的邀约。
现在,她突然想答应了。
如那木罕所说,游历山川。
去尝试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
她带着军营里的周三去景云观抢人,跟兵部的人公然打斗,把阿九的恩情磨光殆尽了。她若再在临安待下去,军营中的人会怎么想?兵部的人会怎么想?徒然给“方夫人”的名头增添尴尬。
她已经为朝廷做了该做的事。那木罕炸死了西狼主战将领,又能为中原带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
她真的可以走了。
临安这座城,带给她的记忆,只有无尽的压抑与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