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皇宫。
二月。
杏花开得一簇一簇的。芳姿出墙去,摇曳凭东风。
阿九坐在祥云轩的屋檐下,静静地看着杏花。
初春,宫人们都换上了春装。而他因身体虚寒之故,仍是裹着棉袍。膝上盖着毯子。
素净婉约的赵如云端着药碗,款款走过来。
阿九道:“一碗碗的汤药喝下去,病总也不见好,心里嘴里,倒喝苦了。”
赵如云温声道:“虽是喝了,不见好。可不喝,又觉得不安稳。”
她示意宫人端来蜜饯,劝道:“官家,您还是喝了吧。喝完吃一口蜜饯,心里嘴里都甜了。”
阿九捏起蜜饯,喃喃道:“这是知意最喜欢吃的。”
赵如云知道,官家又想那丫头了。
说起来,那丫头真是野,鸦雀不闻地跑出宫去,疯了快一个月,还没回来。
赵如云一向不喜欢知意,不仅因为她跟知意的母亲孟皇后有过节,还因为知意总是抢知安的风头,处处将知安比下去。官家和太子,眼里都只有知意。
明明知安比知意优秀得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章做得比士子还好。哪像知意,只知道舞刀弄棍,毫无皇家公主的气派。
“官家,知安新临了一幅顾恺之的《列女仁智图》,太傅瞧了,夸的了不得。您也看看?”赵如云说着,招呼知安:“快,把画捧来,让你父皇过过目。”
“是。”知安忙答应着。
阿九疲倦地摆摆手:“改日吧。近来朕晕眩得比以往厉害,双眼看东西,越发看不清了。”
知安失望地走进殿内习书。
赵如云点了安息香,又走上前去,给阿九按着头。
阿九这些日子,来祥云轩很勤。赵如云越发卖力地伺候。
她知道阿九身子不行了,但还是怀着一丝微弱的希冀,想再度得喜,生个皇子……纵不能,有圣眷在身,总好过无宠终老。将来,知安议婚时,也能有所助益。
赵如云一向嫌弃知安不是皇子。但,无论怎么说,知安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啊。
阿九将汤药喝了,不觉靠在躺椅上眯着了。耳边仿佛传来知意的哭声。这几天,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知意。
他派了很多人去找知意,有皇城司的逻卒,有宫中的御林军,有大理寺的官兵,有各驿站的卫戍,然而,总没有音讯。
他猜她去了战场。早知闺女如此坚决,就让她和悯儿一同去好了。她这犟到底的性子,多么像皇后。现时,不知她和悯儿相见了没有?
知意,他的知意。机灵,有野气,只愿她哪怕遇上危险,也能逢凶化吉。
“殷鹤,殷鹤……”阿九在混沌中喃喃道。
殷鹤自暗中跟着悯儿去了边境,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这不符合殷鹤的一贯之风。他素来稳妥,有什么细枝末节,向来第一时间禀与阿九的。
边境,边境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