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间,一位担着柴火的老者急匆匆路过。
方砚山一个闪身上前,拦住老者。
那老者吓得撒开了担子,全身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想做甚?”
我赶忙上前,推开方砚山,笑道:“老丈,我们是外乡来投亲的。只是这处镇子十分怪异,全然不似往常。敢问老丈,这镇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见并没有恶意,他才又将那担柴担在肩上,“唉,别去了,这镇上的人但凡能逃的都逃了,想来你们所投的亲,也不在这了。”
我愣了愣,心头觉出不祥,莫非……
“北凉那边打过来了!眼看着就要打过黑水镇,往中原来了!咱们镇子同那黑水镇离得不远,要是北凉当真打过来,这镇子也快要遭殃。听我老汉一句,逃吧,赶紧逃!迟了就来不及啦!”
兵戈之下,百姓流离失所。
周九打量着老者:“既然如此,老丈……为何还留在这,不去逃命?”
老者苦笑两声,树皮般的脸上立时交织出几道裂痕,“逃?我两个儿子都被拉去充了兵,死在战场上,儿媳妇又带着孙子跑了。全家人走的走,散的散,拢共就剩老汉我一个,还逃了作甚?将就活,能活一日是一日吧。”
方砚山双唇紧抿,额角紧绷,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洛阳城里,皇帝崩逝的消息传到北凉。鞑子们便想趁火打劫了。
片刻的挣扎之后,方砚山什么都没说,只是从怀中摸出几块散碎银两,悄悄放在了老者身上。
寻了户不打眼的农家住下,我们一行几人各怀心事,食之无味地吃了几口。
我忧心着远在黑水镇的娘亲。
我们出发未久,黑水镇便遭此劫难。
我知道,方砚山比我更加煎熬。
一旦黑水镇被破,那就意味着上到守城将士,下到无辜百姓,皆会沦为尘土。
我们所熟知的,所珍爱的一切,也都将被践踏。
这对于誓要守疆卫土的方砚山来说,无异于是锥心碎骨之痛。
垂下头,掩住眼中汹涌的愤恨和不安。
我想回去。
可是回去又有什么用呢?凭我们几人微薄之力,即便回去了,也无补于事。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
方砚山怔怔地看了远处许久,对周九道:“不管发生什么,我说了要护你回去,那便要护到底。”
只有周九回了洛阳,向鞑子发兵,黑水镇,乃至九州山河,才算是真正的有救。
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这户农家住了一对老夫妻,为我们准备早饭的就是老夫妻当中的那位阿婆。
我端着破了个口子的青花碗,用筷子搅了搅碗中清汤寡水的杂米粥。
阿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咱们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的……”
我笑向阿婆道:“甚好。”
方砚山喝了一大碗,道:“咱们赶紧出发吧。”
正说话间,忽然瞥见院外,来了一群官兵。而领在官兵前头的,竟是阿婆的丈夫,那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他一边走,一边问那官兵:“军爷,交出那榜文上的人,当真有一百两黄金么?”
我抽出一根银针。而方砚山和周九也将刀锋向外,全身戒备。
气氛胶着,一触即发。
那领头的官兵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我手中银针一闪,将发未发之时,却见那官兵跪地顿首道,“恭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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