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京城一个多时辰间,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十几座连绵广阔的府邸被毁,大火熊熊燃烧。
周边居民四散奔逃,大呼小叫,十三城兵马司、禁军呼啸而来,惊恐离去,四处救火,却赶不上破坏的速度。六司、六部高级官员愤怒的无以复加,一部分人准备前往姜氏求情,一部分前往皇城告状,更多的人跃马扬鞭,直奔姜玉卿所在,试图阻拦!青岚坊。最高的一处阁楼中,苏无忌站在窗口处,背负双手,身形如一柄剑,凌厉且深沉,只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这小子倒也有趣!已经数十年不曾有人敢做出这种事!”一袭白色襦裙,亭亭玉立,只是面露忧色的苏妙锦轻声问道:“阿爹!他这么做,当真无碍吗?”“无碍!皇帝的局已经做完,那便不可能随意更改!”苏无忌似乎一瞬间心情变的顺畅了许多,仰天大笑:“不仅爹没想到,怕是皇帝丞相们也绝然想象不到姜玉卿敢这么做!若是惩罚姜玉卿,西域之局、南黎之局便算毁了!他们承受不起!这小家伙实在有趣,他猜到了皇帝和丞相们的心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胆大包天,不越线,却能解气,天下年轻人,又有几个比得过他的胆量?”苏妙锦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转而又有些不解:“他将奉天塔也毁了,杀了至少二百各地世家弟子,不怕将来被天下高手报复吗?”“唔……”苏无忌陷入沉思,这一点是他也没想到的。手握数十万重兵的大将军,甚至在这一瞬,也搞不懂那位姜玉卿的打算了。……右丞冯嗣虎,带着家中孙子、孙女站于一座高楼上,始终观察着京城的乱象,此刻忍不住的大笑:“一群老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真是令人笑话!”“祖父有先见之明,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免了此次之灾!”一名青年满脸堆笑,拍了个马屁。冯嗣虎捋着胡须,脸上满满老奸巨猾的得意:“朝廷当然不可能真的将姜家一网打尽,不然西域仅剩的十几万西秦精锐中的精锐,如何处理?依附姜家的大周各地官员如何自处?那些公主如何自处?这世上的事,不能只看眼前的苟且!”话音刚落,却见那数百道身影杀了过来,脸色大变,胡子差点揪掉,连忙一跃到了楼阁顶上,愤声吼道:“郡王!不可如此,老夫与你政见相同!”“呃,意思一下……”砸红眼的辛卓愣了愣,挥手指挥傀儡砸向冯家大门,“轰隆”声中,阔气的大门烂成一地碎石烂铁,随即转身直奔远处。“祖父……”冯殊宁一个漂亮的轻翻三变,到了冯嗣虎身旁,“这姜家郡王何意?为何砸我家大门?”冯嗣虎陷入沉思,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他?“咦?”冯殊宁忽然吃惊的指向皇城方向,“姜玉卿是不是往皇城去了?”冯嗣虎脸色已经白了:“示威天子,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姜家。宾客已经纷纷散去,许多人心中多少带着一丝遗憾,因为并未亲眼看到西秦郡王和长公主殿下的拜堂!盛大的婚礼,上万人的送嫁,数万人的场面,甚至不曾见到西秦郡王亲迎。这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府中下人正忙碌的打扫庭院,郑国长公主等人,则齐聚览清院,面露愁容。她们始终没有找到姜玉卿去了哪里,婚礼几乎成了笑话。“升平去了奉威院吗?”郑国长公主叹了口气,问向一旁的梨韵。甭管拜没拜堂,升平长公主既然进了姜氏家门,便是姜氏媳妇,这是全城见证、天子赐婚,更改不得的。梨韵躬身行礼,脸上也露出一丝忧愁:“刚刚去了!女英、玉芪和宫中女官们陪着!”“她有情绪吗?”立阳公主问。梨韵摇头:“看不出,长公主自从进了府门,便没有任何表情。”一群人沉默,坦白来说,她们知道姜玉卿和升平长公主的过节,但以她们的思维看来,误会总会解除的,身为妻子,向夫君道个歉,示个好,行房后,便会自然化解。郑国长公主思考再三,说道:“玉卿门下的丫鬟和护卫都已经不在了,以他的性子,怕是直接去了西域,今后升平的一切用度,不可缺少,一切以郡王的规格来办!”梨韵刚刚俯身行礼应诺,便见外面一群朝廷官员闯了进来:“姜家还有人管事吗?快快劝一劝郡王,全城公卿家中,却被他砸了个遍,死了数百人了!”“呃……”……“咯吱!”奉威院大门被推开了。满院漆黑死寂,清冷中带着岁月留下的古朴痕迹,却是没有半个人影。“点灯!点灯!”姜玉芪匆忙带着丫鬟冲进去,一路点起红灯笼。姜女英和姜玉圭则是一左一右站立,看向大门外。升平长公主一袭大红绣凤喜袍、凤钗流苏,个头高挑,此刻画着澹妆,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澹扫娥眉,唇如涂朱,眼波如秋水,唇边一点美人痣,美艳而不可方物。单论相貌,便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她的脸上此刻没有半点情绪,完全不似公主新妇该有的喜色与娇羞。扫视一眼庭院,款步走了进去。身后女官和宫女连忙跟上。一路行至揽仙阁,四周已是一片明亮喜庆。她看了眼满室皆红的喜房内,红烛、喜贴,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然后走向对面的主殿。殿门关着,上面写着一行白色字帖:“你当知廉耻!”“真是岂有此理!”一位女官愤怒的呵斥,“堂堂一国公主,天子胞妹,不求他的亲迎,不求他的爱惜,便是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到底多大的仇恨?非要如此?”姜玉圭、姜玉芪和姜女英面面相觑,呐呐难言。姬邀月却是走到殿门前,不动声色的扯掉帖子,推开殿门,走了进去,一步步走到书桉前,辛卓一直常坐的位置。挥手红袍长袖,端坐下去,腰背笔直,看着堂下发呆。女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公主,并非姜家才有男子,便是不嫁,也可以如同先朝公主一般,行六部事!这姜家郡王真是太失礼了!”姬邀月终于说话了,声音轻柔:“他应该这么做,他杀了我也是应该的!”姜玉圭几人噤若寒蝉,这话听不得,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女官和一众宫女不由哽咽不成声。女官仍旧不解,擦擦眼角,压低声音:“那为何……”姬邀月轻轻吁了口气,仿佛喃喃自语:“替我给他传句话吧!”女官怔了一下:“不知他在何处?”“他一定皇宫政通门前!他那种性子,临走前,若不找回面子,怕是不会心中顺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