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香炉吐着龙涎香,青玉镇纸压着的黄绫诏书尚带墨香。毛纪眼角瞥见金丝楠木屏风上的海崖纹,倒像是被朱笔勾乱的朝班序列。王琼腰间悬着的鎏金鱼袋轻轻晃动,映得张仑蟒袍上的麒麟双目赤红如血。
皇帝特意召见了以毛纪为首的内阁班子,虽然皇帝面上笑嘻嘻的,但是这几个内阁成员却是各有心事一般,显得颇为拘谨。
张仑是英国公,品级超品,却在内阁中排位仅仅比夏言高那么一点。其他人还是比较尴尬的。
而朱厚照完全不在乎。
现在自己也不怕他们辞职了,为什么?后面的张璁、桂萼、梁材、张嵿、汪鋐、杨一清都排着队呢,他们完全可以先兼任协理大学士入阁办事,到时候再兼内阁大学士,包括自己的小舅子夏勋、其他勋贵等都能以协理大学士身份入阁办事。
同时,有了协理大学士,那么大学士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廷推?以后廷推就对准六部九卿行了,皇帝的秘书班子要什么廷推。
怎么不见你们在太祖、太宗时去廷推内阁大学士?
“启奏陛下,成国公府上梧桐树结双生果。”王琼趋前半步,躬身行礼,“偏是那向阳的果子蛀了芯儿,倒不如让背阴的果子承了雨露。”说着将青皮奏本递与魏彬,纸角印着吏部朱砂暗纹。
朱厚照斜倚紫檀榻上,指尖拨弄着一枚和田玉:“草木本无意,荣枯自有时”忽然将玉往鎏金托盘里一掷,惊得张仑乌纱帽的帽翅颤巍巍晃,”倒是秦卿前日进呈的《农桑辑要》中说及的嫁接之术颇有新意。"
毛纪听得“嫁接”二字,喉间似堵了冰片。窗外忽有喜鹊踏折海棠枝,上午的日光正落在夏言的孔雀补子上。
而其他几人闻言心中无不大惊,就这么将嫡长子朱麟排除在外了?大惊之后就是埋怨,埋怨王琼你完全可以吏部尚书身份单独上疏,如今却在这种场合上疏,分明是把众人都拉下水!
可是没人愿意出头。
王宪、秦金好不容易入阁,不会出头。
张仑更是不敢。
夏言?夏言倒想跃跃欲试,可是好不容易重获圣心,自己也不发声。
毛阁老见内阁无一人发声,心中一叹只得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难道日后要成为常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