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喘息着赞许,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涌进天使的鼻腔。
“制造弱点,以伤换伤——但你是否主动地忽略了一件事,圣吉列斯?你在这场战斗中渴望的事情,远比我要更多.”
卡班哈没有说错。
圣吉列斯的喉头开始上下滚动,压抑许久,从战斗开始就不曾离去的嗜血渴望在这一刻卷土冲来。
它轻而易举地冲破了天使为自己设下的心中藩篱,这一次甚至连缰绳都已经挣脱,于黄沙之上咆哮着狂奔,渴求痛饮鲜血
不得已,明明尚被捏住脖颈,需要挣脱,天使也暂时没有这么做,而是再次回到了那片黄沙之中。他不惧怕死亡或落败,但他害怕自己因欲望的放纵而变成更为恐怖的东西。
——在那个瞬间,卡班哈的鲜血甚至也对他产生了吸引力。
他不敢赌,也不愿去赌自己能否在此等情况下继续压制这难言的、与生俱来的渴望
烈日当空,黄沙滚烫,天使汗流浃背地落在一处沙丘之上。他已经分不清这片迷乱的心中世界到底呈现的是哪个时期的巴尔了,只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开始找寻那匹脱缰的野马。
它的行踪并不如何难以找寻,圣吉列斯只是粗略一瞥,便在沙漠中看见了无数深刻的蹄印,未被风沙掩埋,反倒深深地嵌入其中。
他试图从蹄印中分辨出那头野兽到底去了何方,然而,他其实根本用不着去找。只在下一个瞬间,一股令他难以忍受的香甜气息便从身后袭来。
天使转身,看见一个血红而扭曲的怪物,那东西和他一样高大,只是没有羽翼。反曲的羊蹄深陷黄沙之中,赤裸的胸膛上鲜血纵横。
圣吉列斯猛地跪倒在地。
他几乎失控。
他恨不得用尖牙刺穿那怪物的脖颈,然后开怀痛饮,将这压抑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欲望彻底释放。
他不想困于永无休止的政治游戏之中,亦不想作为一个空泛的象征,端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等待他人前来朝拜
他不喜欢这些东西,从来都不。不过只是出自责任感才被迫压抑自己,这世界上比他困苦的人何其之多,他又凭什么为了自己而将他人弃之于不顾?
但是,但是.
一只猩红的手悄然而至,攀上他的下巴,使他抬头。
“但是,战斗、荣誉,以及鲜血”他的欲望轻柔地低语。“你真的很渴望它们。”
不,不是这样。
“是的,承认吧,这没什么可耻的。你生来就是为了杀戮,你们皆是如此。基因原体不过只是一个修饰过后的词语,真相是,你们不过都只是工具,被预先设立了职责的工具。”
“别急着否定我,仔细地回想一下吧,想想那光荣的大远征——你们在其中杀了多少人?有多少个家庭因你们的到来而毁灭,又有多少个世界就此沦为暗无天日的巢都,人民广受压迫与欺凌?”
圣吉列斯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我不会反驳,你所说的事情的确是真相,我们全都手染鲜血,全都是光荣的屠夫。
但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他们的未来会更加黑暗。最残酷的秩序也是秩序,远比混沌带来的邪恶要好得多.
你动摇不了我。
他深吸一口气,任由鲜血的气味滑过喉咙,双拳紧握。
你无法动摇我。
“我不必如此,回到这里是你一生中最不明智的决定。”
它跪倒,以尖牙划破手腕,滚烫而甜美的血液立即喷涌而出,流淌黄沙之中,嘶嘶作响。天使的鼻翼开始抽动,如野兽嗅见了生肉的气息一般连续不断。嘴唇凸起,长长的獠牙缓缓探出.
“喝吧。”欲望低语。“在沙漠中,水是很珍贵的。”
它将手移至天使头顶,血液染红他的金发,随后顺流而下,将他整个人一并污浊。
圣吉列斯额头上青筋鼓起,喉咙深处涌起的渴望被他以低吼一次一次地压迫。可是,鲜血的气味是何等香甜?那滑过脸颊的滚烫液体,终究还是有几滴落进了他的唇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滋味立即绽放。
圣吉列斯猛地睁开双眼,瞳孔细得像是针尖。他紧握的双拳忽地松开,紧接着一把抓住那只还在不断向外淌出鲜血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尖牙刺进血肉之中,带出更多的鲜血。他开始不断舔舐伤口,喉头滚动,将一口又一口滚烫的血吞进喉咙里.
怎么会有如此美妙的感觉?圣吉列斯贪婪地啜饮着他失控的欲望,终于将这肩负了一万年的重担抛之于脑后。
他不断地痛饮,不断地撕咬血肉,浑然未觉自己此刻到底置身于何种境地——直到一阵低沉的笑声自他耳边传来。
圣吉列斯再次睁开双眼,看见卡班哈的脸。
“我赢了。”恶魔满意而骄傲地宣布。
什么?它在说什么?天使迷茫地深呼吸,口鼻之间却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腥臭。他愣住了,低头凝望,却看见一双血红的手,以及一副被开膛破肚的恶魔躯体。
天使呆立数秒,身体忽然开始颤抖。
卡班哈陡然狂笑起来,裸露的内脏随着笑声一并抽动。
“你忘记了吗,圣吉列斯?精神层面的战斗,你亲口所说!你以为这场战斗只会局限于刀剑之间?不,以你现在这样衰颓的技艺,我轻而易举地就能杀了你,但此战必将公平,记得吗?”
“这血海本是为我准备,无论你将我重创至何等局面,我都可以汲取它们并瞬间恢复,可我没有这么做。我要正面击败你,我一定会让你亲口承认自己的落败.”
恶魔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内脏掉出大开的胸腹,它却毫不在意。
卡班哈收敛所有的笑意,握紧仅剩的右拳,将它高高举起。在这一刻,它的声音响如雷霆。
“现在我赢了。”它缓缓开口。“而你输了,圣吉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