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亥时,沈涤尘又再次让陇客把监斩官传唤到门外,问:“荣王如何?”
监斩官道:“荣王在刑场破口大骂,骂得不堪入耳,都是些大逆不道的污秽之言。请问陛下是否要即刻处死?”
“哈哈,”沈涤尘不怒反笑,“将他押回诏狱吧。”
第109章
“等等,”沈涤尘叫住正要离去的监斩官,“告诉所有人,明日再斩。”故意把“明日再斩”这四字说得很重。
监斩官也是个有眼力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陪着笑脸道:“下官懂了,下官定然如实传达。”说完他对着殿内屏风后的沈涤尘叩首遥拜,又转而向靠近门边的我行了个礼,这才退去。
经过今日这一出,明眼人都知道沈涤尘心中是怎样的打算。站在一个君王的位置上,这无可厚非。可我想到的,却是玄清观中的均瑶,一个即将失去丈夫的年轻的寡居女子。
“陛下……”话到嘴边我却又觉得不妥,国事家事如何一概而论?通敌叛国是何等大罪,能留下均瑶与她两个孩子的性命,已经是沈涤尘法外开恩。若再为荣王这个逆犯求情,那属实是有些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了。
“嗯?”沈涤尘从屏风后走出来,平日里直挺挺的腰板有些许坍塌,脸上疲态尽显。他往榻上一倚,顺手拿起桌上的舆图研究起来。
我走到他跟前,轻轻握住舆图将其从沈涤尘的手中抽出来放在桌上,对他道:“陛下这些日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眼下都乌青了。有些事光急也是无用,贤王与陈翀已经出发,通知各处的信使也派出去了。即便是地方远的,听到了沈柏琛叛乱的消息也不能坐视不管,必会出兵勤王。和沈柏琛这场仗才刚开始,陛下可不能把自己熬垮了。”
沈涤尘拉住我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细细摩挲着自己吻过的地方:“还好有你,皎皎。这人啊,一个人撑是累,但有个亲人在身边,那就松快多了。”
此刻我意识到他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太皇太后常年在寺中修行,兄弟要造他的反,爱的人逃离他,信任的发小远在边塞,唯有陇客和柳道可长久地陪着他,却没有办法为他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