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红玉收起了脸上的苦闷,笑道:“哎呦,咱们莹莹倒是好运气,天干成这样,你还能捡到菌子呢。”
顾莹儿十分得意,开心道:“祖母,祖父上回来信说大概在五月中旬的时候出发回家,这菌子留着等祖父和大哥他们回来了再炖鸡汤喝,大哥可喜欢鸡枞菌炖鸡了!”
何红玉自然不会反对,只建议道:“菌子新鲜的不禁放,刚好太阳大,洗干净,撕成条,晒干了才好留。”
老天爷不下雨,守在田里也没用。
何红玉带着葛氏往家走,路上又说起顾菲儿的婚事。
何红玉沉着脸道:“晏哥儿中了进士,菲儿的婚事本该很好选才是,可她倒好,茂荣县的好人家都快相看了遍,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她当自己是天仙不成,不嫁人是要上天呐?”
提到大女儿的那股子作劲儿,就连葛氏也十分窝火,直言道:“娘,我看也不用问她的意愿了,就由您做主,直接定下一家好了,哪能由得她再继续胡闹!”
婆媳俩达成了共识,何红玉也无所谓当不当坏人,点头道:“我看县令夫人娘家的堂侄儿就不错,家境殷实,自个还中了秀才,等晏哥儿他们回来,我问问晏哥儿的意见,若是没有问题,便直接定下,大姐儿若是还闹,我便真的不会再管她了。”
何红玉如今是对大孙女彻底失望了,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回,再没有下次了!
第六十章
江州今年雨少,除了地里刨食的农人之外,还不知道牵扯着多少人的心,茂荣县县令魏询便是其中之一。
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今年秋税怕是不好收,魏询没有心情在衙门里安静呆着,便沿着玉带河在田间地头里一路巡视,就这么来到了大湾镇蔡公胜的家里。
魏询在茂荣县当官这么几年,凭着死皮赖脸的功夫,倒是跟这位前朝大佬有了几分愿打愿挨的交情。
才刚一进蔡公胜家的正堂大门,魏县令就将乌纱帽丢在了案几上,衣襟大开地坐在蔡公胜对面,豪饮了一盏凉茶后,才痛快道:“还是先生这里好啊,只管教书育人,悠然南山下,不必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
蔡永胜放下手中的笔,看着魏县令冷笑两声,嘲讽道:“你想要悠然南山下还不容易?一封致仕的奏折递上去,估计也没人硬要留你,上进的读书人那么多,姓韩的多半也不缺你这么个只会学和尚念经的样子货!”
顾清景老实地在一旁认真练字,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暗道:师父刻薄别人的时候听着可真有意思,只要不是刻薄我就好!
魏县令苦着脸告饶道:“先生说的是,晚辈才疏学浅,这回真的是没法子了,今年秋税怕是又要从百姓身上割一层血肉,晚辈虽做不到爱民如子,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逼得没了活路,还请先生教我!”
魏县令说完,躬身行了个大礼,就差给蔡公胜跪下了。
蔡公胜却不吃这一套,没好气道:“你不去求你的恩师徐文弼,跑来我这里装什么可怜?我一个乡野老头,有什么本事教你!”
魏县令却讨好道:“先生莫要妄自菲薄,您可是教出了六首状元的人,如今这江州一带,又有谁不知道您的大名。”
顾清景闻言莫名挺直了腰背,面上隐隐带着几分骄傲。
随后魏县令又眼含几分落寞道:“江州天干之事,我早就写信问过恩师,可恩师却也只说自己爱莫能助,他老人家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向圣上递了致仕养老的奏折……”
余下的话也不必多说,蔡公胜心里有数,只讥讽道:“这人啊,一无所有时才敢孤注一掷,如今富贵权势在握,倒是越发地畏首畏尾了,他徐文弼也不过如此。”
蔡公胜颇为怜悯地看了魏询一眼,暗道:徐文弼是人老越老,私心越重,只可惜了这个心怀大义年轻县令,以后的仕途怕是没那么平顺了。
蔡公胜之双目能看清人心,甚是笃定道:“你心里怕是早就有了成算,这是想要拖老夫一起下水呢。”
魏县令并未反驳,只说了些不相干的话:“呵,世人都说江州等地水土丰茂,可又有谁知道,这传说之中的鱼米之乡,竟有超过大半的普通百姓在为三餐不继而发愁。”
蔡公胜想到锦衣玉食的江南世家,心中无奈,这确实是江州等地的现状。
世家官宦霸占了大部份良田,却又不用交税纳粮,朝廷压在江州等地的赋税压力,便分摊到了本就地少的普通百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