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心里恶毒地松了口气。
安达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紫了,肉较多的地方已经有了溃烂,小小的眉毛不安地皱起,下嘴唇几乎被咬成两半,好似想要把无力地痛呼锁在口中,右手一直死死抠住左手手臂,小小的手臂上已经掐出了大片伤痕,皮肤从伤痕密集处开始糜烂。
安达所有的不安痛苦从伤口扑面而来,浓烈又安静。
顾淮来不及处理自己更多的情绪,他把小家伙放在桌上,连忙用同样的方法弄开另一间房间,如愿在床上看到另一个小家伙,三两布跨到床边,抖着手摸向小家伙的颈动脉,小家伙的体温很高,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他用力在幼崽颈间按出一个深窝,然后全身绷紧仔细感受指腹传来的细微鼓动,空气安静到顾淮耳边只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下……
两下……
三下……
顾淮不知道自己僵硬了多久,反复确认后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手忙脚乱地换上药剂从利手背的静脉注射进去,看着药液从透明针管中缓缓流尽,然后才有余力去注意利的身体情况,虫崽脸上的通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连身上的高温也慢慢降了下来,因为难受纠结在一起的小眉头松懈了下来,甚至打起了小小的呼噜声。
听见呼噜声的一瞬间顾淮一愣,身上绷紧久了的肌肉酸痛感才随之而来,他一手放在虫崽微弱起伏的胸膛上,想笑,可无论怎样也笑不出来,半天嘴角才咧出个苦笑来,可能是自己也觉得虚伪了,又无趣的放了下来,他从药箱里拿出一套比较小的防护服将小家伙包得严严实实。
站在铁栅栏外的威曼一动不动,僵硬地望着黑洞洞的小屋,眼神固执而又殷切期待,血液顺着没扎实的塑料布条袖口流出,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滴落到地上,在顾淮看不到的破铜烂铁里,那里的地面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土壤被血液滋润、干涸、再滋润、再干涸……
忽然,直直望着小屋的眼睛动了,迫切而热烈的目光让顾淮无法忽视,他来到威曼身边,把刚才那只没有注射的药剂扎进了威曼的手臂中,进针感完全不一样,就像扎进了一块软烂的豆腐里,但顾淮眼都不眨地把药剂注射完,然后平静等待血清在威曼身体里的作用。
“我叫顾淮,是克利斯未来的雄主。”
威曼落在虫崽身上的注意力被雄虫的声音吸引回来,他安静地看向雄虫。
“我执行任务出现意外被他捡了回去,三十岁那年被罚给我当雌奴,我以为自己娶回来的是个老婆,没想到娶回来了个大爷,从来没见过这么当雌奴的家伙,反应慢、不听话,聪明没见多少,稀少的狡诈也全用在了雄主身上……还大着胆子要换雄主,每天不是被他气死就是被他吓死,即使安静一段时间也是在为下一次整活做准备。生了一个双黄蛋,雄虫叫顾灼,很乖,雌虫叫顾遇,像他,本以为生了虫崽会安分一点,好不容易就要等来休闲的曙光了,他直接整了个大活儿,所以我来了这里,大半个月都在胆战心惊里,他也是厉害,军雌的生活过够了跑去当星盗,雄狮星盗团就是他和平鸽的前身。”顾淮说话的言辞间泛着幽默的意味,语气却平铺直叙,像是在拿着书毫无感情的朗读上面的人物叙述。
威曼墨绿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深邃梦幻,里面好像有一幅幅画,都是围绕着一个虫,可是他有些想象不到自己的虫崽带崽崽的样子,威曼有些调笑地打趣道:“你告状告晚了,我现在已经教训不了他了。”
他想,自己的虫崽真是个幸运的雌虫,无往不利。
“他在哪里长大的?”
“雌虫收容所。”
威曼听到这里就懂了,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垃圾星了,他因为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和原则差点害死自己的虫崽,几番过后,心里是释然,也是悲凉,还完好的眼睛有些酸涩,他以为自己已经掉不出眼泪来了。
“我房间的床底下有样东西,我被放逐到这里时没有虫发现我怀了利,他的基因信息没有被帝国吊销禁止,我给他准备了个身份,现在看来可能你更需要了……安达呢?”
顾淮看向地上小小的白色身影,垂下眼帘,说:“对不起,我没有听说过他。”
威曼眨眨酸涩的眼睛,动了动逐渐僵硬发冷的身体,弯腰将没了生息的小家伙抱起来,缓缓走向铁墙角落里的破铜烂铁,声音有些飘忽,“没关系,他安睡在我怀里。”
顾淮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力流淌全身,好像失去了站稳的力气,膝盖一软失了力一般猛地蹲下,逃避地捂住自己的双眼,连呼吸的力气也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