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你遣送出来,我怎会再将你送回去。侯爷这么聪明,既然已经知道我来此是为了什么,自然也不必担心。只是恐怕要多叨扰侯爷一段日子了。”

李南淮咂舌,歪头,“你唤我侯爷?”他笑出声,“当初我为世子,你唤我殿下,如今又唤我侯爷,倒是显得我们生疏了。衡之,你我可是自小相识啊。”

顾濯自穿过来便已成年,自然是不记得儿时,但他记得先前在裴府被关起来时候看到的记忆,那就是小顾濯的记忆。

他自小便见过李南淮,那时候的李南淮是记得他的,只是他不记得李南淮罢了。

顾濯道:“你与我应该是只有过几面之缘吧?”

“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李南淮疑惑道,“当年你被关在裴府,你从不告诉裴钱我来过,看来对他也并非完全忠心,只是小心过活罢了,我说的对吧?”

顾濯轻扯嘴角,饶有兴致道:“原来你在那时候就注意到我了?玉衡,爬墙看姑娘的我听说过,爬墙去看一个被关起来的弃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南淮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是为了去看裴诗冉,而如今竟是连想也不愿意想起她。眼下顾濯开了个玩笑,实则是一个台阶,他顺着台阶下去,笑道:“我这人就是看不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视作笼中之鸟。”

“你自小也是出不了北明的笼中之鸟吧。”

李南淮稍顿了一下,哼笑一声,“我是出不了帝京的鸟,何止是北明?”

顾濯不觉眸色深沉,笑道:“你是青甘世子,不是一般的鸟,是雄鹰,早该飞出牢笼了,只是如今却回不去青甘了。”

“陛下无意收复青甘。”

房外敲了门,顾濯不自觉望过去,李南淮开口叫人进来,是莫影端着从厨房拿来的几个小菜,外加一壶酒进来了。

给两人倒上酒,莫影才端着托盘关门离开。

顾濯道:“不是陛下无意,是整个帝京都无意。陛下坐镇帝京,每日听到的都是些官员大臣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无意提起,就算是陛下有意也无人可用。帝京不止有陛下,更有手握边外数位节度使大将军的裴钱,边关的领兵之权看似在他们手里,他们也看似是陛下的臣子,可归根结底是沆瀣一气的裴氏朋党。”

李南淮夹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听着顾濯继续说:“裴氏有意打压你,只要有他在一天,青甘是决计收不回来的。”

李南淮道:“西南在我手中,卫扬手握南海与东南。一支靖云军,一支清宁军,足以抵他半壁江山。”

“眼下正是帝京最气虚薄弱的时候,他想一手遮天,那便把整个帝京都给他。”顾濯给李南淮斟满酒,“你我都看得出来,帝京的气数不久了,潘邵手里的禁军除了贪那几个银子,根本办不了什么实事,早就溃烂了骨子。北蛮那首领来到帝京之后,本以为会依托着裴钱捞一块肉回去,却也对裴钱没有十足的信任,一经被抓进狱中,便在帝京布下了毒,让帝京百姓染上疫病,为的就是逼迫裴钱,怕他翻脸不认人。”

“果然是人为的疫病。”李南淮轻笑一声,“裴钱手里的都是一群废物啊。”

“蛇鼠一窝,各自本性难移。”

李南淮举杯饮下一口酒,笑道:“那老太监也是可怜啊,养了一群饭桶,好不容易养了你这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你天天混在我这里为我出谋划策,反过来去算计他。”

顾濯抬杯轻抿一口,“他待我如牲畜,我难道还要待他如亲爹吗?”

李南淮笑,“那也是活该,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自帝京分别之后便许久未这样对坐饮酒了。

顾濯道:“我们手里拿着的是陛下,就算是裴钱坐拥半壁江山,也始终无法触及帝印。”他一副慵懒姿态,“等帝京烂了,陛下就是一只可以随意摆布棋子的手,六部九寺、锦衣卫、禁军,何人办事不力、触及龙颜,陛下回京之日,便是换棋之时。”

挟天子而令诸侯,李南淮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子,“借这次疫病除掉帝京的蛀虫,你聪明得很啊。”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你若与我一同护送陛下回京,边郡怎么办?以及其他各州节度使,听到帝京的动静,一定会立马起兵入京。”

李南淮笑着道:“这个好办,我带领清宁军跟你入京,靖云港距边郡不远,有靖云军在,你我只管高枕无忧。”

他点了一下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图,“帝京北面是莽蒙,东北是北蛮,东面是水路。卫扬在南海带兵这些年,在海上可谓是百战不殆,现在是北蛮的首领还被看押在帝京之中,尚且算北蛮不敢出兵,就算是他们不顾首领的死活执意出兵攻打帝京,也绝对不是卫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