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顺从包袱里取出装水的葫芦递给同伴,等对方喝过两口接过来正要喝,只听“咔哒”一声扳机轻响,让他顿时一惊,就见同伴已经将手枪从腰间抽了出来。
因为两人离得很近,他顺着对方抬起的手所指方向看去,就见在十几步外的一颗松树下,一个全身黑黝黝、如同小牛犊一般大的家伙正停在那里,两只酒杯大的眼睛似黄似绿,闪闪的微微发光,动也不动望着自己二人。
“豹子!”于顺心里一沉,眼角余光看见同伴枪口已经抬起,急忙轻声制止道:“别动!咱们在下风口。”
虽然只要开枪就能吓走这家伙,可于顺感觉所处之地已经离牟平城很近了,万一枪声引起麻烦实在没必要,于是两人一豹子就这么相视对峙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畜牲喉咙里发出了呼噜一声,将黑粗粗的尾巴甩了两下,似乎确认了前方那两个人类对自己有巨大的威胁,不情不愿地转头跳入松林中,一阵响动过后,去远了。
直到同伴将保险关上,于顺这才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此时天色变得愈发黑暗,两人知道,黎明的曙光就要来了......
清代宁海州的州治在牟平城,明代初年废县改州。因为州城距离文登县城只有一百十一里,所以自从得知文登失陷的消息后,便将北、东、南三面城门紧闭,只留西门。毕竟城内的百姓每天总得烧柴吃饭。
清晨时分,随着西门外的吊桥落下,城门打开了一条仅供人和独轮车出入的缝隙,此时早已等候在城门外的三十多名绿营士兵呼啦一下涌了过来;其中还有两个受伤的,一个是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左脸肿的老高;另一个家伙腿上绑着一圈染血的绷带,被同伴搀扶,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些人跟守城门的兵丁都认识,所以都顺利进了城。等守门的把总从他们口中得知“北海贼”的探子已经出现在了四十多里外的大昆仑山北麓,惊得他立刻赶往知州衙门禀报。
当知州原敬德听说北海军已经出现在自己辖地内,立刻被吓得面无人色。眼下城内除了一个把总带着几十号绿营兵和百十号差役外,就是五百多名从各家富户和普通百姓中招募的壮丁。这些人除了有数十杆鸟铳线枪,再有就是刀枪棍棒,连门土炮都没有,如何能敌得过北海军?
虽说昨天接到了从府城发来的移文,登莱青兵备道曹大人让各县招募有火铳弓箭的猎户防守城池,铁匠铺打造火枪土炮,可这会儿根本来不及了!
不过在书房里默默抽了两袋烟后,原知州慌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心里也隐约有了个想法。不过这事还得和其他官员商议一下,然后才能召集城内各官宦之家的主事人定方案。
没过一会儿,同知费德莹、吏目张增坦、州学学正王癸祥三人就都到了,宁海州的正式官员就这四位......哦,还有个乳山寨的巡检,不过随着北海军打下文登,那位恐怕是回不来了。
费德莹三人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不过也都是没什么主意,坐在签押房里不住的长吁短叹。等原敬德进来坐定后,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他三人相互看看,随即无奈的点了点头,心说也只能如此了。随后原敬德就让同知派人将各家的主事人请来议事。
别看宁海州地方不大,可书香官宦还不少。城内有西门里常氏、赵氏、王氏,南门里贺氏,东关孔圣后裔;城外有西解甲庄李氏,午台南塂杨氏,泽上张氏,崖子孙氏,上庄于氏等。这些人家里的女眷和孩子都被送去了登州府,青壮留了下来,协助守城。
半个时辰后,得知“北海贼”已经在境内出没的各家纷纷赶来后,宁海州知州原敬德看人已到齐,便在二堂升座,只听他轻咳一声,然后道:“诸位想必都听说了,大昆仑山北麓已经出现了北海贼的探子,想必过不了几日便会来攻打州城。想我宁海州自大定二十二年至今,建制已有六百余年,国朝至今一百五十有七!诸位各家自前明就世居于此,若是遭受战火,城破之日,恐怕就是生灵涂炭!”
“原大人说的是啊!”
“不如派人向府城请救兵吧!”
众人只是齐声附和,还不知原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敬德此时脸上已露出愁苦悲愤之色,沉声道:“为保一方百姓平安,保诸位家业安康,本官决定,派人去和北海贼......北海军议和!今日就从在座诸位中选出代表!谁愿前往贼人巢穴,替阖城百姓谋一个平安?”
好么,敢情是要跟北海镇投降......不,议和啊!堂上众人长出一口气,心说这回总算是不用死人了。不过想到传闻中的北海军个个都是如狼似虎,一众官绅心里又肝颤起来。
一时间,二堂之上,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