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映云一开始听了外祖母与外祖父的话,还有些如在梦中。
但很快,一批一批的礼物和来客,就几乎要填满了她这个院子。
表姐表哥们来了大半,关系一般的如今都看着亲近,以往就好的,更是亲热。
连两个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舅舅,都笑呵呵的来探望她与弟弟,与之前的态度大不相同。
倒不是说两位舅舅以前多么看姐弟俩不顺眼,毕竟是有血缘的,再加上上头还有父母在,平日里见着两人,也是笑容满面,语气慈爱。
只是,看着有些糊弄罢了。
不像是现在,那一个个瞧着真情实感的劲,疼爱的眼神几乎要将人都给溺化了。
之前见了面,也只是说两句话,如今却是各个抬着礼物,这个说“在外面看见这玉环,就觉得配外甥女”,那个说“映风快来,看舅舅给你买的蝈蝈笼子”。
要是柳意在,多少要在心里感慨一句:权在前吊着,那便钱也有了,爱也有了。
马映云年纪小,不能具体说出自己看到这一幕幕之后的感想,心底却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知道,院子里大多数人的态度改变,都是因为她的父亲当上了都督。
心底自然是有些自豪的,但与其同时,也有迷茫,忐忑,不知所措。
院子里热闹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曹白梅发了话:
“行了,天色暗了,孩子们也该睡了,都回各自院子里去吧。”
谁都知道在裴家,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小辈们自然也不敢不听,纷纷告退。
曹白梅将人都赶走了,自己倒是留了下来,拉着姐弟俩坐下。
没人拉裴光霁,他自己倒是很丝滑的跟着坐在了另一侧。
曹白梅拍拍两个孩子的头。
“如今知晓你们爹爹升了官,再将你们接去柳州,我与你们外祖父也能放心多了。”
“听闻柳州建了许多学堂,分为小学与中学,只要年岁满了就都能去上,你们到了那之后,切莫因着自己父亲有本事,便不去上学,一定要去,还要好好学。”
两个孩子都乖乖点头,曹白梅又继续道:“映风我是不担心的,但映云,之前我便与你外祖父担心过你,怕你日后婚嫁后日子不如现在,如今可好了,你父亲是在柳州做都督。”
她握住马映云的手,目光里满是慈爱与欣赏,这慈爱里,或许混和了对女儿裴宁安的,也或许混和了对年轻时的自己。
“我放心,并不只是因为你父亲的都督官位,而是因为那是柳州。”
“早就听闻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都是一样的,本来我也未必会信,但柳州牧既也是女子之身,这事就错不了,只要你好生学,日后靠自己的本事,官吏商贾,街边开店,做工挣钱都可做得,无论以后如何,照样能安身立命。”
马映云与外祖母向来亲,听到这真心为她打算的话,眼眶瞬间变红了,扑到曹白梅怀中:
“外祖母,我舍不得您,舍不得外祖父。”
她这一哭,裴光霁本就在压抑着的泪花瞬间压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好孩子,这是要往好地方去呢,何况灵州与柳州离得也不远,日后想我们了,就给我们写信。”
马映风仰着头,突然问:“外祖母与外祖父不可以与我们一起走吗?”
马映云明知道不太可能,但也因着这话心神一动,有些期待的看向了外祖母。
曹白梅眼里也有泪,笑着摇摇头。
哪里就那么简单了,他们一大把年纪了,底下还有儿孙,有产业,裴家三代的积累都在灵州,不可能像是年轻人那样抽身离去。
她只宽慰道:“待有了闲时,我与外祖父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姐弟俩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这样很正常,祖孙四人凑在一起,亲亲热热说了一会话,直到天黑了才分别。
接下来的日子,不光他们的院子热闹,礼物收了一堆堆,连带着裴家也热闹极了。
现在整个县都知道了,周老将军竟亲自到裴家拜访。
再一打听,哟!原来是裴家的女婿出息了!
这一下子,同县的乡绅富豪们,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听说是当上了都督,啧啧,他们家那女婿,十二年前我见过,当时官位不说有多小,但也绝对算不上大,没想到如今世道乱了,人家抓住时机,成都督了。”
图县里,裴家在乡绅富豪排行榜里,绝对能排得上头三。
本来就已经够让人艳羡了,结果他们家女婿还升了大官,明面上大家自是都去祝贺,心底却是恨不得酸上天。
“真是叫他们给捡着了,都督手底下得领多少兵啊?”
有那懂一点的便道:“不是领多少兵的事,一洲都督,在兵权上,仅次于州牧,相当于在兵权上,那柳州牧是老大,他是老二。”
“真是,当初他们家办喜事的时候,我也去吃席了,就记得新郎官笑得更那窑洞里的刚爬出来的一样,没想到如今人家这般厉害,果然不该以貌取人的。”
更有人咂舌:“之前便听闻柳州的柳州牧是个性子强的,说是手段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现在柳州商队可威风了,走到哪里都一路通畅,倒是没想到,裴家竟也能和柳州沾上关系。”
“瞧着吧,有了这层关系,日后裴家生意要做得更大了。”
在酒楼里摆得这一席,也算得上是一次小聚会了。
自然,本次聚会并没有裴家人。
毕竟古往今来,都是当事人不在场的时候,大家才凑一块蛐蛐这人。
一众艳羡到恨不得眼珠子都绿了的乡绅富商中,也有个格外扼腕的,只恨不得叹气到天上去。
“我也有闺女,养的那叫一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理,才十七八,看的书比她老子我还多,人家找女婿,我也找女婿,怎么我女婿就是这样。”
有人一听,便接了话茬:“老辛,你家那女婿我听说不太老实啊。”
叫做老辛的那中年富商便继续唉声叹气起来,恨不得将愁容写在脸上:
“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你们也知道我家那点子事,我也就不怕说出来你们笑话我了。”
他一拍大腿,四十五度角仰望房梁,一滴泪水自然落下:
“我家那招婿来的女婿,叫我给发现,他竟在外头偷偷养了人。”
嚯!
这可是大瓜。
原本正沉浸在“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将裴家以身替之”情绪中的乡绅富商们当即竖起耳朵。
“怎么回事?不是说那女婿是你们家精挑细选的吗?”
“是啊,怎么会在外头养人呢,这人真是丧良心啊。”
虽说在场的人中,也不乏有三妻四妾的,但这情况可不一样。
老辛家,那是招婿?
招婿是什么意思?那是要继承辛家产业,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要随女方姓的。
这招来的女婿,怎么能在外头还有人呢?
说白了,就是吃着辛家的饭,睡着辛家的床,如今要砸辛家的床啊!
老辛依旧是四十五度角仰望房梁:
“哪里会有假?我亲自带人去捉得奸,那臭不要脸的,非说与我闺女成婚两年也没个孩子,但他那相好有了孕,不如将相好的孩子抱回去,就当是我闺女的。”
嚯!!!
众人大为惊叹:“世上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