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翊阳已是明白过来,带着一丝惊恐道:“他想借皇兄之手,彻底灭了留雁楼,替江家永绝后患!”
“正是。”徐晋之沉沉道:“想要达到这个目的,行刺区区一个辛夷无疑是不够的,所以,陪辛夷出宫的大殿下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大殿下的’误伤’,落在皇上眼中,是对皇权的藐视,是对他的挑战,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纵容留雁楼存在?”
翊阳听得浑身冰凉,她身为长公主,又是当今太子的姑姑,位高而尊荣,可这一切都梁帝的怒气之下就如纸糊竹编的一般,根本不值一提;一旦后者真要对付留雁楼,她除了下令蛰伏之下,什么都做不了,更不能替留雁楼求情,否则被梁帝察觉到端倪,死的就不仅仅是一个留雁楼了,她,徐晋之,整个长公主府都要陪葬,甚至太子都会被连累。
想到赵恪会被连累,翊阳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在力道的压迫下深深陷入掌心之中,其中一只率先承受不住,在一声“咔嚓”的轻响中生生断成两截。
徐晋之听到响动,连忙强行掰开翊阳的手掌,看到被拗断的指甲以及掌心的红到发紫的指甲印,心疼不已,赶紧安慰道:“我刚才说的只是胡一卦的打算,但事事岂能尽如他意,这一趟过去,就是要趁事情刚发生,痕迹还未被抹去,找到这群杀手是别人冒充的证据,如此一来,自然就能洗脱留雁楼的嫌疑。”见翊阳身子还是紧紧地绷着,他又道:“之前咱们也遇到过不少危机,不都一一度过了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相信我。”
在徐晋之的劝慰下,翊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子也渐渐松了开来,但眼中仍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心,“胡一卦手段那么高,他会留下痕迹吗?”
徐晋之微微一笑,眸中闪动着犹如狐狸一般的狡猾,“没有证据,咱们就制造证据,总之我答应公主,一定不会有事的。”
随着徐晋之的言语,翊阳心中的忐忑渐渐平复下来,是啊,没有证据,他们就制造证据,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保住留雁楼,保住她二十多年来的心血,保住这把庇护赵恪顺利登基的屠刀……
公主府离云来客栈有些距离,纵是车夫加快了速度,等他们赶到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一路上,步兵衙门、顺天府封锁了一层又一层,好在长公主府地位卓然,倒是没人敢拦着,顺利来到云来客栈。客栈外面站满了神情严肃,全副武装的士兵,若是仔细看,会发现这些士兵穿得并不是顺天府或者步兵衙门里惯见的服饰,而是一种极为少见的朱红服饰,袖口、下摆以银灰丝线绣各种玄奥纹饰,整体看起来神秘而又威不可犯。
马车在离着客栈还有数丈远的地方被截停,低沉严肃的声音穿过风雪与车门传了进来,“什么人?”
不等徐晋之吩咐,徐忠已是冒着满天飞雪利落地跃下了马车,在看到来人那一身朱红衣裳时,徐忠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拱手道:“回这位大人的话,长公主与驸马听说大殿下出事,忧心不已,特来看望。”
韦三以前曾见过徐忠,知道他是长公主府的人,沉吟片刻,道:“皇上有令,没有圣命任何人不得靠近客栈,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圣上。”
“有劳大人了。”徐忠感激不已,目送他入内后,方才走回到马车旁边,隔着车帘小声道:“客栈外面守着的都是神机卫的人,光奴才看到的就有几十个,若再加上客栈背面的,怕是不下百人。”
“知道了。”徐晋之应了一声,沉眸道:“神机卫统共也不过几百人,一下子调了三分之一过来,看来皇上对这件事很紧张。”
翊阳倒是不意外,扶一扶鬓边的珠花,凉声道:“不奇怪,怀儿一向极投皇兄眼缘,正如我之前所言,若不是身子实在不好,这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徐晋之沉沉点头,没有再说话,不一会儿,马车外传来夹杂着吹风衣袂的脚步声,紧接着韦三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有旨,允长公主与驸马入内,但这马车不能再往前,还请长公主与驸马见谅。”后面那句话,他刻意提高了音量,显然是说给马车里面的翊阳夫妇听。
翊阳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惹梁帝不高兴,当即披上狐裘,与徐晋之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越过垂首行礼的韦三与神机卫诸人一路来到客栈里面。
梁帝面色阴沉地坐在客栈里面,陆江、王安,还有江老夫人与辛夷等人都在,一个个面色都不大好看,想想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面色能好看到哪里去。
掌柜哆哆索索地站在柜台后面,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够见到当今圣上,且还离得这么近,简直……简直是恐惧啊!
他都听说了,在客栈外面被行刺那人是大殿下,这会儿还在屏风后面救治,若没事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他这客栈不用开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西王母,齐天大圣……你们可一定要保佑大殿下平安无事,只要能够熬过此劫,就算要他一辈子吃斋念佛也愿意。
掌柜把满天神佛都祈祷了一遍,至于他们能不能听到,就不得而知了。
翊阳移步上前,一如以往那般温顺地屈身行礼,“翊阳见过皇兄。”
“起来吧。”梁帝心烦意乱地摆摆手,眼睛一直看着不远处的屏风,屏风后面人影重重,从偶尔露出屏风的衣角可以得知那些人的身份,太医院的御医,不用问也知道,赵怀就在那里,看来伤势确实很严重,连搬上楼都不敢,只能安置在这大堂之中,用屏风来做遮掩。
翊阳按下心中的猜测,小声道:“臣妹听说怀儿被歹人袭击,不知情况如何?”
“太医都来了,暂时还不清楚。”梁帝话音刚落,一名须发半白的老者从屏风后面匆匆走了出来,在他手上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此人正是齐院正。
听到这里,翊阳已是明白过来,带着一丝惊恐道:“他想借皇兄之手,彻底灭了留雁楼,替江家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