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则端着一盆水,拿抹布奔上了二楼。
刚擦了一排桌子,二层正中方位的玻璃展台里,那只粉蝶绕花纹青翠花瓶就忽绽银光,下一秒,一股白烟从花瓶口飞出来,于虚空凝结出一抹身穿白裙,体态轻盈的女子身影……
“栀栀,你回来啦!”白影飘过来,开心迎面扑进我怀里,抬袖将我紧紧抱住,亲密贴贴。
我拿着抹布不好碰她,只能乖乖蹭她脸颊回应她:“乐颜姐姐!你今天不会刚睡醒吧?我来这里打扫卫生,吵到你了。”
乐颜姐姐松开我,欢喜地在我身边飘来飘去:
“没有没有,我一早是被赵青阳那个王八蛋晃醒的!他每天早上都会按时来叫我起床,像是怕我噶在花瓶里似的!”
我听着乐颜姐姐的抱怨无奈笑道:
“那是青阳师兄担心你,你没苏醒那几年,青阳师兄可是每天都搂着装你的花瓶借酒浇愁,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后来你好不容易醒了,紫阳师兄催了几十次,青阳师兄才舍得把你放回功德阁,但功德阁离他的住处太远,他总是害怕你夜里没有他在身边陪着会出事,他都担心你担心的快生出被害妄想症了!
之前他不知和我念叨多少次,说怕有人半夜潜入功德阁把你偷走,毕竟装你的瓶子可是件古董来着。”
乐颜姐姐挥挥宽袖信心满满地拍胸脯:
“以你姐我现在的本事,谁能偷的走我!老师祖前一阵来看我了,还教了我好几招鬼能用的法术,我现在修炼的可牛批了呢!
老师祖说,只要我乖乖待在功德阁勤加修炼,过几年我就能从瓶子里脱身了!不用再依附瓶子而活了!
到时候我恢复自由,可以和青阳一起游走人世间,积善行德,只要我永远心存善念,为人间多做好事,假以时日我一定能修成鬼仙的!”
“那乐颜姐姐你要加油,要努力哦!等乐颜姐姐成仙了,我就可以抱乐颜姐姐大腿,鬼仙一般都是在冥界任职,来日我寿终正寝,乐颜姐姐说不准能给我走后门挑一条好命投胎!”
“得了吧,有你师父在,谁敢收你下地府啊!”乐颜姐姐从我身后飘到眼前,八卦追问:“哎对了,你老公呢!今天怎么没有一起来?”
我继续去擦长生牌位:“他在自己房间看书呢,我偷偷跑出来的,他……有点粘人。”
乐颜姐姐贼兮兮的偷笑:“粘人才好嘛!粘人代表他在意你,满心满眼都是你,这是爱的表现!”
“可是小颜,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话音刚落,青阳师兄就精神颓靡的迈着沉重步伐从旁边的楼梯口爬上来了,看见乐颜姐姐,委屈诉苦:“你之前都是嫌我太黏你,总让我一边玩去别吵你睡觉。”
乐颜姐姐抽了抽嘴角,尴尬的赶忙扑过去抱抱青阳师兄,嗲里嗲气的和青阳师兄撒娇:
“矮油宝宝,那不是我之前魂魄还很虚,总觉得累嘛!
我都快瞌睡死了,你还偏要抱着我讲这几年发生的事,我睡着都被你傻乎乎的晃醒好几次,脑子都疼了,你在我身边影响我恢复,我这才让你一边玩去……
你看我现在身体好了,你留在功德阁过夜我都不赶你!我怎么会讨厌你粘人呢,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真的?”
“真的!”
“那你得补偿我!”
“嗯,好!那我亲亲宝宝~”
我受不了地搓搓胳膊上竖起来的鸡皮疙瘩,被他夫妻俩这一口一个宝宝给叫得浑身发麻。
难受地猛吸一口气,我随手拿起一尊长生牌位用抹布使劲擦。
“咦太肉麻了,肉麻死了!”
只是,谁料我擦着擦着,却突然留意到,长生牌位的右下角落款是……沈碧珠?!
对了,昨晚周夫人也说过,凤家来五阳观是为了供奉长生牌位……
长生牌一般是子女为年长的父母所供,以祈求父母长寿平安。
沈碧珠父母健在,为父母立长生牌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尽孝道。
可长生牌上写着的名字,既不是沈碧珠的父亲,也不是沈蛟容,而是另一个女人——符明玉。
我猜,沈碧珠一家之所以大费周章地跑来五阳观供牌位,是因为晓得这天下道观,唯五阳观灵气最盛,在此处供奉长生牌,效果最佳。
而千里迢迢跑来为另一个女人供奉长生牌,可见这个女人对沈碧珠的重要性远超过沈碧珠的亲爹娘……
符明玉……我琢磨不透,但还是留个心眼,掏出手机把长生牌位的照片拍了下来。
“这是凤夫人给自己一位长辈立的长生牌,说是这位长辈最近病痛缠身,想用供牌位的方式为这位长辈去病消灾。”青阳师兄见我对沈碧珠立的长生牌感兴趣,牵着乐颜姐姐的走过来和我解释。
我把长生牌位放回供案上,淡淡说:“我只是好奇,沈碧珠不为自己的父母供,却为别的长辈供……按理来说,长生牌位由亲生子女供效果最佳。
凤微雪本就是玄门中人,应该提醒过她才对,就算立,也该以这位长辈的直系后代名义来立,她代立,而不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
乐颜姐姐好奇皱眉:“可这牌位,不就是她给自己母亲立的嘛!”
我诧异昂头,看着乐颜姐姐笃定道:“怎么可能?沈碧珠的母亲不叫符明玉,叫沈蛟容。”
乐颜姐姐努了努嘴,“但是昨天我在瓶子里睡觉,她来看这尊长生牌位,我亲耳听见她对着牌位喊妈,还说什么……”
我一惊,着急追问:“还说什么了?”
乐颜姐姐仔细回想一番,摸摸下巴绘声绘色的模仿起来,低头作伤心状:
“妈,她当年抢走的,我都会让她还回来,都是我的错,连光明正大去看望你一回,都做不到!
不过,妈你别着急,很快,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那老东西要是知道她捧在掌心这么多年的女儿,其实是你和爸生的,肯定会气死过去!
妈你可一定要撑住,你要亲眼看着,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余生每一日,都活在地狱里!”
“那老东西捧在手里多年的女儿,是符明玉和她爸生的……”我喃喃重复这句话,怀疑道:“难不成,沈碧珠不是沈蛟容的女儿?!”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沈碧珠自幼跟着沈蛟容吃尽苦头,为何长大以后却性情大变,不共情自己被欺骗被辜负的亲妈,反而处处护着她父亲,为她亲爸说话了……
沈外婆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可沈碧珠打小就在沈外婆身边长大,沈碧珠不是沈外婆的孩子,那沈外婆的孩子呢?
莫非孩子在幼年时期,就被人换了?
我一时半会也研究不出来这内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只能先把这事压心底,等回去以后和殷长烬一起研究,或许能得出个结论。
毕竟,没人比殷长烬更懂豪门内部的这些套路手段。
……
一个小时后,我捶着快要累断的两条胳膊大功告成的离开了功德阁。
青阳师兄和乐颜姐姐还在阁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
我就知道青阳师兄是个大坑!
但倒霉的是,回去路上正好撞见紫阳师兄带着凤周两家朝功德阁这边来。
凤家三口都在,凤微雪搀扶着沈碧珠,乍一见到我,脸色顿寒,语气不善的激动质问:“你怎么也在这!”
沈碧珠更是没好气的低骂了一句:“大早上的,真晦气!”
倒只有凤南天,看向我的目光中似有些许浅薄的关怀,张了张嘴,想与我说话,却半晌没能蹦出一个字。
我厌恶的剜了凤微雪一眼,反呛回去:“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去哪,需要向你汇报?”
凤微雪咬咬牙,高傲抬下巴,迷之自信:“你该不会是跟踪我们吧,知道我们要来五阳观祈福,所以也巴巴跟过来,就是为了让爸妈心软?”
我蹙眉,不耐烦的回了句:“神经!你爸妈是什么值钱宝贝吗?你才看谁都像想抢你爸妈。你要是真那么害怕,我建议你以后别带你爸妈出门了,把你爸妈关家里,一天三炷香的供着!”
“你!”
凤微雪如今装都不屑装了,当着周家母子的面就想张嘴骂我,但关键时刻还好周玉池有良心,及时开口解释道:
“凤小姐,栀栀比我们来得早,她没有跟踪谁,是殷总带栀栀来五阳观祭奠去世故人的,你误会栀栀了。”
凤微雪挽着沈碧珠被气得小脸通红,见周玉池都开口帮衬了,也不好再多话,赌气挽着沈碧珠大摇大摆从我身畔擦肩而过。
周夫人悄然给周玉池使了个眼神,暗示周玉池不要多管闲事。
凤南天这才打算走过来问我些什么,但被睿智的紫阳师兄抬拂尘挡住了,紫阳师兄捋了捋胡子,笑着解围:
“好了几位,功德阁就在前面,几位还是不要耽搁时间,免得误了开光吉时。”
回头又给我传递信息:“殷总在万华殿等着你,你别贪玩了,他胳膊上的伤该换药了。”
我迷迷糊糊的点头,“哦!”
紫阳师兄不说,我还真就忘记这一茬了!
着急忙慌的赶回万华殿,奈何我刚走到万华殿门口,就被殿内男人的怒斥声给吓一激灵。
像是茶壶被他发怒砸碎了,几块碎渣渣溅出门槛,落在我脚边——
“废物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留你们有何用!”